现在的赤昭可不会再像玉鼎之战一般,精锐尽灭。
暴怒慢条斯理拨动拇指上的扳指,眸色似黑夜诡谲幽深,半晌,扬唇嗤笑一声。
不屑,蔑视,讥诮,雍容霸气。
“师妹,我从不信卦。”
“以我赤昭现在的军力,这一战断然不会输。”
阻止不了的。
命运的洪流裹挟向前,无论菩然再怎么劝说,终究会通向那块绝望的未来碎片。
她静了一瞬,随后又拿起筷子悠哉的夹起一块糖醋排骨。
“那你到时候不准哭鼻子。”
是挺难的,在不能说出由宗政预言的情况下,的确没有任何信服度。
而且暴怒也不是个会信命的人,若命真如此,谁又道他不能改命?
对于这位哪怕流尽身上血也不愿意流泪的人,只是感到一阵的滑稽可笑。
暴怒的眼锋睥睨间,逼仄摄人:“怎么会。”
唯有季长政讶然侧目,陛下的脾气何时这么好了,这般大不敬的话,早该拔剑敲人脑袋了。
“好了,不说了,来,都是自家人,今晚喝个痛快!”
君举杯,臣自相随。
喝酒误事,所以季长政平日鲜少饮酒,如今也是随了君命一同举杯。
碰杯间,他瞧见菩然杯中是与剔透酒液完全不同的液体。
酸梅汁。
暴怒留了心,早早吩咐人给师妹单独备上。
正是这份明目张胆的偏爱,令季长政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菩然来。
他没有季望白那么偏激,长者的稳重在这一刻无声的彰显出来。
不管陛下动的是何种心思,他自知陛下心里定当有分寸,如此,他便不必多言。
……
暴怒做事的速度有些快到离谱了。
陛下今早一睁开眼,饭没吃朝没上,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圣旨一拟,真给菩然封了个公主玩玩儿。
大臣们惊了。
清早被婢女叫起出来接圣旨的菩然也惊了。
啊?
你来真的啊?
好隆重的,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还派了钦差大人来宣旨。
菩然眨巴眨巴眼,良久低头看看手中的圣旨,一时整个人都像漫步在云中,晕乎乎的。
封了个安和公主。
“公主啊,如今陛下可是把你当亲妹妹宠着,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哪怕是天上的月亮陛下都会给你摘来。”
那宣旨的大臣掀着两片薄薄的嘴皮继续道:“要是哪日公主你当腻了,尽管和陛下说,他再给你换个身份。”
他手里捏着权,掌管着整个赤昭,除了帝位,他什么都能给你。
咱们陛下啊,那再胡作非为也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师妹。”
身着玄贵龙袍的男子阔步走来,气宇轩昂,他生的高大俊美,眉目热烈如金阳,好看的不得了。
“哪日公主当腻了,我允你做一日女帝。”
大臣:“?”
以前疯都无所谓,今日就离谱了啊,脑子是真被门夹了吗?
“陛下,这事不……”
“嗯?”
暴怒言笑晏晏,眼角眉梢却是杀气腾腾:“孤允许你说话了吗?”
“……”
得,我是孙子我闭嘴。
大臣眼一闭脑袋一低,装起鸵鸟来,生怕这个活阎王又发作。
“师兄。”
菩然的指腹摩挲圣旨的玉轴,视线落在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上,祥云瑞鹤,富丽堂皇。
别人磕破头都得不来的恩惠,如今正轻松又随意的落在她身上。
“你对我这般好,可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往往帝王比商人更会精打细算,所行的每一步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你若说,他只是单纯的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送给师妹,这种令人发笑的谎言听听就可以了。
别当真,帝王可没那么感性。
暴怒的笑意收了,像是和风吹动泛起涟漪的湖面,终是风止浪息,一片凝滞的死寂。
“我只要师妹站在我这边。”
他那双眼睛,怎么会看不透几人的关系。
色欲、傲慢、嫉妒、懒惰、贪婪、暴食、菩提。
所有人都以她为主心骨,他只要她一人,便是要了所有人的回答。
这话听起来几分荒谬,但放到如今是真实到让人感到荒谬。
菩然大可自信些,将她的位置在他们心间摆到最高处。
完全可以处在最高处。
没人会拒绝她的请求。
那些人,始终会与她站在同一条线上。
暴怒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啊。”
菩然喃喃一句,本来没什么,语调很平静,只是落在暴怒耳畔偏生就多出一丝的难受。
他不知从哪来,只是觉得也不尽然,师妹的话,他这对人虚情假意的心也有了三分真。
“其实你不必如此。”
“你是我师兄,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像有一缕光束敲打在他的心扉,慢慢的在心檐催生开一朵纯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