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上好的碧螺春,清凉甜润,香雅甘醇,林南熙却推盏拒绝,气韵文秀:“不了。”
菩然老实巴交:“没毒。”
少年失笑:“我没怀疑你下毒,是我不能喝。”
蓓蓓举手:“我知道!”
小丫头想在漂亮姐姐面前刷好感,这会儿踊跃发言,积极表现自己。
“哥哥只愿意喝白开水!”
或者说把“只愿意”替换成“只能”会更好。
林南熙吃的食物没有油盐酱醋,喝的粥也是清水粥,米被捞去只剩水。
那这杯碧螺春呢?
菩然垂眸看向嫩绿色的澄净茶水,若有所思:“就因为泡了茶叶?”
少年轻轻点头:“嗯。”
“水不纯净了。”
“我不能喝。”
说到这个蓓蓓难过的瘪起嘴,稚嫩的小脸上挂满心疼:“爹爹说哥哥生病了,要注意饮食,可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痊愈,哥哥都没吃过肉!”
哪止啊,林南熙的味觉都快丧失了。
每天吃的都是最简单的无味食品,不知酸甜苦辣,味蕾被尖酸严苛的对待,几乎要麻痹坏掉。
林南熙探身,抬手揉了揉蓓蓓的发顶,笑意如沐春风:“哥哥的病就快好了,别担心。”
“每次都这么说!哼,大骗子,不理你了!”
蓓蓓气呼呼的一别头,双臂环胸不理他了。
菩然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指,道:“必须遵守?”
“嗯。”
有一顿破了戒,他和蓓蓓就要受罚。
“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如此对待吗?”
“可能因为……我是容器吧。”
食物的热量、油腻、辛辣、优劣、生熟,每一样都会影响血液的质量,为了身体到达理想的“纯净”状态,林南熙的饮食必须严格控制。
如果人类不进食不会死,想来林老爷只会允许他每日喝露珠。
菩然拨弄着蓓蓓的手指,逗的小家伙分了神,收了耳朵专心和她对手指玩去了。
“你知道容器的含义吧?”
菩然顿了顿继续道:“等培育完成,你只是个空壳,我是说,你的三魂七魄也没了。”
容器这种东西是不需要自我意识的,他只是冰冷的用来盛装东西的物体。
对,是物体,不是鲜活的温热的生命。
寒风从门口吹入,灯芯半晃,烛火摇曳明明灭灭,落在二人脸上半魔半神,明暗诡谲。
似潮水四散的沉重铺满每个角落,蓓蓓若有所觉,抬起脑袋,小声:“哥哥?姐姐?”
怎么啦?
女孩天真懵懂,像是一朵稚嫩的蓓蕾,纤细的花茎如丝线般缠满窒息的荆棘。
少年喉结滚动,半张脸陷入阴影中,跳跃的烛火带出他眼中的凄凉,嗓音破碎的不成调:“我知道……”
“可我是哥哥。”
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反抗,可以死了一了百了,但妹妹会怎样?母亲会怎样?
那些至亲化作的枷锁紧紧套在他的脖颈,早已将他驯化为温顺乖巧的小兽。
他不是没反抗过,正因为少年人的不屈反抗,所以母亲失了明,妹妹被绑上了傀儡线。
尝过自己无法挽回的悔恨后果,最后一丝隐藏在心中的反抗火种,也被彻底掐灭了。
菩然微微低头,用脸颊亲昵的贴了贴蓓蓓的脸颊,再次抛出橄榄枝:“我们合作吧,蓓蓓身上的傀儡术你也不用担心,我有朋友来自密宗,钱给够了他会替蓓蓓解开控制的。”
“林夫人的话,我会派一位武艺高强的朋友接她走,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林南熙,这样你敢不敢放开手脚去赌一次?”
拿自己的这条命去赌,去赌我值得信任,去赌我们可以成功,去赌你们还有未来。
他才十五岁,被当做容器圈养在府内。
或许他见识不够,身上没有人类歌颂的伟大品质,不具备全面的思考和长远谋略,但他有勇气。
在他完全成为容器后,母亲和妹妹又会怎么样?她们可以平安活着吗?
不如现在就赌一把,不管眼前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如果说服从和反抗是一样的结果,母亲和妹妹都会死,那至少成功和失败是不同的结果。
成功的话,母亲和妹妹……可以活!
晦暗阴影中,少年人的眼睛再次燃起明亮炽热的火焰。
心脏鼓噪几乎要跳出胸膛。
“我等你的指令,这期间我也会帮你打探锁链人的下落。”
菩然稍稍勾起唇线:“好。”
等我摇的人到了,万无一失后咱们就行动!
黛色柳眉倏尔一挑:“真下定决心了?”
“嗯,决定了,不悔。”
林南熙起身,少年肤色白皙,气质文静,他招手:“快从姐姐怀里下来,我们该去用膳了。”
蓓蓓晕晕乎乎的,总觉得哥哥姐姐在说很严肃的事,可她一样没听懂。
她撒娇的抱紧菩然:“姐姐能不能在这里多待几日,不然你一走蓓蓓就找不到你啦!”
菩然刚准备说话,小家伙怕她会拒绝,赶忙抢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