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很大,被狂风吹斜大力拍打在肌肤,泛起一阵疼痛感。
天地极快的升腾起雾气,雨水顺着睫毛淅淅沥沥往下落,众人本该一掌抹去,抬手遮蔽,或者半眯着眼躲避冲刷视线的雨滴。
但他们一样都没做。
在暴雨中傻愣愣的睁大眼睛,任由雨水滑进眼球,产生一股涩意的疼痛,也不肯将视线移开半分。
倔强又无法克制激动的伸手,感受上天不断降下的恩泽。
下雨了。
先前的艳阳天好似他们记忆偏差的产物。
真的下雨了。
几位师兄淋着雨,罕见的失神。
青禾怔忡在原地,面上的轻纱被雨水浸透,湿淋淋的贴在口鼻十分难受,她却想不起去摘。
不可置信的荒谬感直击心脏。
“轰——”
雷霆敲碎天幕,天边亮光浩瀚一闪。
“雷……雷又响了……”
“好像距离上次只隔了十息……?”
愣了许久的谢谨言骤然回神,手臂一挥,长袖有一瞬切断了密集而下的雨幕。
内力裹着他的声音犹如厚重敲响的晨钟,在自然巨大的风雨声中,堪堪被众人听清。
“来人计时!”
点燃的一炷香早已经熄灭,有大臣颤颤巍巍从袖中掏出沙漏。
对了,半个时辰,他要验证这雨能不能下到半个时辰!
“轰——”
蛰伏的惊雷在十息后准时落下,电光劈亮天幕,留下一道明亮的残影。
“十息!十息!第三道雷又是在十息后落下!”
“哈哈哈哈这雷可比我每天晨起还要准时,神迹,这是高僧赐下的神迹啊!”
众人的欢呼声高亢激昂,显出疯狂的撕心裂肺感。
甚至默数着呼吸,在十次后张开双臂大笑着发出“轰”的字音。
同时惊雷一并发出声响。
他们涨红了脸在雨中起舞,抬起双臂欢呼。
十道雷分秒不差的全部落下。
百官排列整齐向着高台,献上至高敬意的虔诚下跪。
“谢高僧赐福——”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震天,与这雷声不相上下。
高台上的二人额头相抵,汗珠混在雨水中一并滑落。
菩然睁开眼,呼吸乱了节拍,想来是精准控制这一切花费了太多灵力和精力。
“回头我会派人把今日祈雨的消息散播出去。”
“日后你便是真高僧了。”
菩提轻轻“嗯”了一声,感受雨水冲刷肌肤的凉意,却远远比不上心中的暖意。
他的前辈一直强大又可靠。
所以他只想栖息在前辈的身边。
他还有成长的空间,跟着前辈学习,总有一天可以换他来帮助前辈。
“真好。”
菩然脸上露出笑容。
“努努力,又收了好多功德。”
菩提跟着她笑,明亮的金玉眼瞳漾起碎星般的光芒:“是啊,百姓该是高兴的。”
辛苦了前辈。
他抵着少女的额头,心中轻柔的补上这一句。
……
坐在干裂土地的农民急得愁眉苦脸,看着蔫黄的庄稼唉声叹气。
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炙烤出一层死皮。
他低着头,一脸死色的站起身,手胡乱的拍去屁股后的灰,绝望的思考如果颗粒无收,该如何维持生计。
对面田地一位皮肤黝黑的男人招呼他:“老刘回家啊?”
老刘点点头:“干坐着也不是个事。”
两人走到一块,在田间小道佝偻着背慢慢向前。
忽然间天就阴了。
两人一愣,拼命的揉擦眼睛。
“怎么回事?”
“刚刚太阳不还是挺大的吗?”
惊疑不定间,没多久,“轰——”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雨水注入土地干裂的疤痕,蔫巴巴的庄稼滋润上明亮的色泽。
老刘瞪大眼,眼泪夺眶而出:“下雨了?”
另一人嘴皮子哆嗦,腿一软跪倒在地:“真的下雨了!”
各个田里响起擂鼓般的欢呼声。
下的不是雨,是他们还能有收成的希望。
老刘拨开腿拼命往家跑,看见妻子拿着盆在外接水。
妇人眼眶湿润:“下雨了。”
老刘喃喃重复:“下雨了。”
他们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
雨落时,很多人自发下跪。
他们感谢着开眼的上天,叩首着将额头砸入泥水中,双手撑地,嘴角咧开笑。
皇宫,在一片欢呼声中,菩然与菩提从高台下来。
她的脸被雨水淋的苍白,站立在青禾身边,声音不算大,却穿过所有纷纷扰扰的杂音传入对方的耳中:
“服不服?”
指甲嵌入掌心,疼痛提醒着青禾眼前荒诞的一幕的确发生了,可她说不出来话,自尊心无法让那一个字冲破唇齿的桎梏跑出来。
菩提眉目无悲无喜,意有所指:“姑娘,举头三尺有神明,小心些,神一直在注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