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家乡的样子了。
一路上,她都很安静。
除了和笛白杨说说话,其他时间大多是一个人沉默着。偶尔她也会抬眼望望远处,那眼神中,有期待,更多的是不安。
十年了!
……
永平和玉山很近,莲花楼一天就到了。然而,越临近永平,沿途所见愈荒凉,几乎连绿色都很难见到。
远处有一大片光秃秃的赤黄色的山,似乎有黑红色的东西从山上往下流淌。
秋娘说,印象中,爹和兄长是矿工,家里住的是那种很简陋的木房子。当初,是为了给哥哥娶嫂子才把她卖给人贩子的。
那时候,她才十岁。
她走的时候,娘还在月子里,刚生了个妹妹。
秋娘的眼睛渐渐湿润,不知道妹妹有没有平安长大,会不会也像她这样被卖掉......
说着说着,秋娘的眼泪大颗落下,她默默地起身走开了。
笛飞声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眉头紧蹙。
苏小慵忙跟了过去,安慰她,一切都过去了。可不能太伤心,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李莲花咳了两声,转移话题说,那秋娘家应该就在那座山脚下。 那里看上去是座露天铜矿,据他所知,矿工一般都住在矿洞附近的矿工棚里。
但是这一路走来,都没看到有客栈。 今晚,估计还是要住在莲花楼里了。
......
诚如李莲花预见的那样,他们在一排木条和石块砌成的矿工棚里,找到了秋娘的家。
那哪里像个家?
仅仅就是一些破旧的木板和石块搭成的棚,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茅草。
地上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一不留神就会摔跤。
夜色下,一个黑瘦黑瘦的老妇人,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方向。
秋娘恳求笛飞声带着小白杨,不要跟过去。她想自己一个人过去。
李莲花牵着苏小慵的手,回到了莲花楼。
……
笛白杨问他爹,为什么娘自己一个人去那个地方,不要他们一起。
笛飞声皱着眉,一言不发。
他知道,秋娘是不想让他看见她最不堪的一幕。
秋娘过去和那个老妇人说了几句话后,就见那老妇人扯着秋娘哭天喊地,一会从身后有着昏暗灯光的棚里跑出来一对夫妻,身后还跟着俩十岁左右的孩子。
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说的话有点晦涩难懂。
然后,秋娘就跟着他们进去了。
好一会,秋娘还是没出来。
笛飞声忍不住了,他牵起了笛白杨的小手,说,我们去看看你娘吧。
.……
那个矮小狭窄的木石棚里,秋娘跪在那个老妇人面前,泣不成声。
她娘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小女孩也在小声哭泣着。
她的兄嫂站在一旁,面带愠色。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跟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
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牵着一个几岁的男孩突然出现在屋内,里面的人都愣住了。
笛白杨立刻跑到了秋娘身边,去扶他娘起来。
秋娘摇摇头,不肯:“杨杨,你和爹出去吧。 娘还有事,一会就出来。”
话音未落,就听到笛飞声愠怒的声音:“起来!”
秋娘身子颤了一颤。
笛飞声好久没有用这种语调对她说话或者发号施令了。
笛白杨小小的手,使劲拽他娘, 把秋娘扶了起来。
笛飞声本来就生得个子高大,再加上那张脸生得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秋娘的娘眼睛不太好,看不清,但她哥嫂却是看得清的,不由得心生胆怯。
刚才笛白杨喊娘,他们是听见了的,秋娘又说这男人是孩子的爹,他们不敢相信这样的男人会是秋娘的夫君,揣测着应该是秋娘被卖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了妾。
秋娘兄长满脸讨好的笑容迎上前问道:“这位老爷,是您买了我二妹吗?”
笛飞声的目光只在秋娘身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秋娘走到笛飞声面前,低声恳求道:“老笛,你带杨杨出去吧。 这里太脏了。”
笛飞声嗯了一声,转身往外便走。
笛白杨站在原地,拉着秋娘的手不肯松。
这房子里黑漆漆的,灯光微弱,他看着害怕,不想让他娘一个人留在这里。
秋娘正要说什么,就听笛飞声扭头说道:“怎么,要我来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