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澹走过去，拉住暴怒的老蔡，静静地盯着缩成团的王庄头，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爹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王老太太身体确实不太好，但是王老汉的身体康健的很，当时听说老太太没了，他也没惊讶，又因为老两口感情好，老汉年纪大，病倒了也是挺正常的事，他就没多加怀疑。
他刚才也是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这个畜生，会不会为了尽早的霸占那点蝇头小利，而害了自己父母？
本来还在哀嚎的王庄头，突然噤声了一瞬，身体不自觉的一抖，半晌才慌忙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爹娘是病死的，跟我没关系。”
陈洛澹一看他的反应，哪里不知道那老两口的死，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伸手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对贴身小厮摆摆手道：“把人带下去吧，别让他太舒服了，等咱们离开前，再把他送去给王老伯夫妻俩赔罪吧。”
等人被拖下去之后，陈洛澹才有些疲惫的背着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想回去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要转换下看待问题的角度？
就比如刚才林笙说的，如果他没多嘴跟师兄建议废太子，师兄是不是就不会早死，更不会连累了梁王府满门，从而导致蛮夷入侵，整个南梁都面临灭国的困境。
再往前倒一下，自己如果不给王老伯老两口买这个庄子，他们三口是不是还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虽然穷苦，却幸福美满的日子？
跟着他屁股后面进来的蔡师爷，听完他说了自己现阶段的困惑，直接非常不给面子的大笑了起来：
“亏你还是第一世族贵公子之首，一个乡野村妇的妄言，就能让你乱了方寸？”
陈洛澹满脸不赞同的反驳道：“林笙并不似那一般无知妇人。”
蔡师爷十分不屑的轻哼一声：
“这几十年来，你我见过了多少世家贵女，公主命妇，行事果断，惊才绝艳的不在少数，当年的大长公主，梁王妃，哪个不是一般人物？
结果怎样？终究是见识有限，最后只能困死在后宅，跟那些小妾斗个浑天暗地。”
陈洛澹更加不赞同了：“那是没人给她们机会，如果允许女子科举出仕，带兵打仗，未必没有女子的一席之地。”
蔡师爷冷笑着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不就是了，世人皆认为女子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伺候好夫君，延绵养育子嗣，只需安心忙好内宅那点事即可，
就算她们考了状元，当了大将军又能怎么样？会有男人愿意服从她们么？难道要让她们自己就完成所有的事情？”
他看陈洛澹终于不反驳了，又接着说道：
“就你刚才胡乱想的那几个如果，也完全必须，别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还没发生又能怎样？
太子他不被废，早晚也会登基，到时候南梁和梁王府还是逃不了被灭的下场，只不过是晚了一些时日而已。
还有那王庄头，一个能害了亲生爹娘的畜生，你觉得真是因为见到了庄子这点租子钱，突然变坏的？那是从根子就烂掉的，真要怪，也要怪那老两口不会教育儿子，把他养成了这般留情不认的模样。”
陈洛澹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吭声，这道理他能不懂么？
只是那样的发展，就跟自己没关系了，世间那么多不平事，自己还能都去插手管了不成？他本身也更喜欢当旁观者看戏而已，并不是很喜欢介入别人的因果。
“反正，我是没说动那个林夫人，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这老小子能起了事正好，自己也能接着看好戏了。
蔡师爷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过几日，你还真打算进京去自辩啊？”
陈洛澹把头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的说道：“之前是那么打算的，反正借皇帝跟那帮只会乱吠文关门百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那我怎么样，就当看一群猴子给我表演好了，现在嘛......”
他坐着身子，凑近了一些，眼神玩味的说道：“我觉得这边的戏要是开场了，肯定比京城那边要好看的多，接下来，就看老蔡你有没有能力说动唱戏的人了。”
这次换蔡师爷无语了：“合着现在我成猴子了?”
自己果然没看错，这小子表面上风光霁月，差点就要不食人间烟火了，背地里满肚子都是坏事。
之前世族圈子里出的那些事，搞不好都是他在背后搅风拌雨的，可惜就是从来没人往他身上怀疑过，自己也不知道为他背了多少锅。
这次也是，无论造反是成是败，自己都能预见，无论是世族圈子还是民间，史书记载，自己都是遗臭万年那伙的。
陈洛澹还是摆出了那副怡然自得的表情，笑道：“我是无所谓的，不是老蔡你一直着急证明自己的论调才是对的么？”
蔡师爷用力一拍桌子，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出了门他也没回自己房间，而是直奔林夫人那屋所在的院子。
刚拐个弯，想从月亮门迈步穿过去，迎面就被一只箭直直的射了过来。
这一瞬间，他身体麻木动不了，但脑子里却想了很多，最后总结出一句话：这就叫做出师未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