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城半封,令下三年之期,既是召集子弟,亦是通知滞留昭城的外来学子离去。
举世哗然,亦有迷茫之意,实在是天下匆匆,自大汉崩溃数十年来,一日三变,让人应接不暇。
黄河之,大寒之日,凛凛冰盖自北而南,自然不见舟楫船夫,洛楚一行人自南国而来,昭城大邀,再也没有比此事更重者,他舍国而来,到此处,命马蹄裹布,车辙亦覆,谁知车马一行,本该坚如磐石的冰面,竟有皲裂,他下车望着皲裂的冰面沉默不言,换乘一马,寒暖一换,未曾行几步,竟倒在冰面,只觉刺骨严寒,忽有大风卷雪而来,那皲裂之处似是先前幻觉。
诸夏之人年少时各有所为,但在生死绝望前,却崇信天命,管他黔首布衣,亦是王侯将相,不过一句,我之今日,乃天命也,语似已服,心怀不甘。
洛楚感受着脸的冰意,只觉这是自己命数如此,他环视一周围着自己面色急切的众人,对孙子洛希低声道:“这是我命数已到,不能前行,为祖父转达遗言:弟幼时乖戾,自以身负重责,志在天下,执吴地而攻四方,数十年未睹兄之容颜,弟怯家也。
及至老迈,头苍苍,步巍巍,残烛之年,得兄相邀,欣喜涕零,乃知千秋西岭,万里吴国,不若兄之一言也,不若家之温也。
今有毙于风雪之命,乃弟之过也,惟望兄勿怪,非弟不愿见兄,实天命若此,弟哀哉,顿首而拜,兄长万年,兄长常安,愿素王昭明,永耀昭城。”
语罢,竟于寒风凛凛中,气尽而亡,风雪落在眉间、脸颊,凄凄苍凉,黄河之,遍观四野,千山鸟尽,万径俱灭,执南国数十年王者,观江东风华数十年者,竟死于坚冰之,风雪之间,何等荒谬。
大河霜冰,呜咽之声顿起,伴着风声呼啸!
洛晋披着锦裘,望着那茫茫大雪,天地一片白,本该万径人踪俱灭,却有急促的脚步于内城中奔走,脚步起落间,气息重喘,庭院被推开,发出略有些陈旧的发出吱呀声,一个玉树芝兰的青年步入庭院中,前行两步而后径直跪在雪中,他于雪中叩首,额头眉眼间到处都是挂白的雪迹,含泪高声悲呼道:“大祖父,孙来迟了。”
洛晋听到声音便自屋中走出,站在屋檐下,心中已极度不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二郎,你祖父呢?”
洛希又是重重一叩首,几乎将整个面部都埋在雪中,当他抬起头时,满面霜雪,睫毛已挂满冰花,哀声泣道:“大祖父,祖父于黄河之驾马而前,风急雪寒,不能自行,薨于寒雪间,孙疾驰而来报丧,祖父有遗言敬告大祖父。”
洛希泣泪顿然将遗言道出。
洛晋身躯摇摇欲坠,在他的脑海中,阿楚还是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年郎,他携着小乔于昭城大婚,何等的意气风发。
几十年来,他守在昭城盼啊盼,却盼来了兄弟们一个个薨逝的消息,他扶住门间哀声道:“阿齐为汉早死,吾哀哉;阿燕坐困囚城,郁郁而终,吾悲哉;阿楚数十年未见,竟于浊浪河、风雪间薨,吾痛哉。
一门兄弟,何以竟徒留我一人啊!
也好,也好。
不必为素王愁计,不必为家族亡计,只是,素王还会在死亡的尽头等待你们吗?
我们还能有相见之日吗?
阿楚,阿楚,你有何错呢?
素王与伱同在!
素王将会与你同在!
愿素王能与你同…在。”
洛晋的声音越来越低,素王还能与我们这些洛氏的子嗣同在吗?
唐姬将洛希自雪中搀扶而起,微微叹道:“这些年的冬天可真是越来越寒冷了,二郎快些进屋吧。”
她相伴洛晋数十年,对洛晋再清楚不过,昔年洛齐离世他便意志消沉许久,洛燕的讣告传来时他大病数月,如今洛楚薨逝,她的夫君可怎么办啊?
得知洛楚薨逝后的洛晋遭受了极大的精神层面的打击,弟弟们都离他而去,年纪最大的他却依旧活着。
当洛楚的灵柩被运回昭城葬入祖坟时,当洛晋看着洛希亲手将洛楚的神位放入宗庙时,他一眼便望到了居在万人之前的昭圣王洛陵神位。
“昔年您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去世,也是这般痛彻心扉吗?或许亦未曾有我这般痛吧,素王曾经站在死亡的尽头,现在却消失了。”
屋外是连绵不绝的寒风,一脉脉散在昭城外的支系都赶了回来,到了洛希这一代,圣痕已经基本都消失,譬如洛齐一脉,在洛齐子嗣时就没有了圣痕,但越是如此,昭城相邀就愈发的重要,昭城将所有支脉都召集起来,这是几乎不曾见过的。
洛晋面色显得有些灰败,浑身都是浓重的药味,就如同在药罐子中浸泡过一般,诸脉子弟大多都是第一次见面,在这个乱世流离的时代不独洛氏,大多兄弟一别,便是生死不复相见。
天下早已进入汉世,然昭城殿中所着衣裳却未有半件汉服,自洛晋端为正中,左为唐姬,右为洛萱,皆服玄色金凤锦袍,两侧数十人跪坐,或着玄衣、白衣、赤衣,皆绣金丝凤凰,圣痕或有或无,皆垂首待言,俱为洛氏。
洛晋带着暮色之声于首响起,带着深深地疲惫,“封闭昭城召诸脉入昭城,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