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妮丝并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看着曾经出现在自己手中,那些失去自己的主人的种子一点点下坠,最终沉入灰黑色的海洋中,而那些尚且有着主人的种子则汇入了她眼前那无数密密麻麻铺开的各色小点,隐藏在不同颜色小点的光芒下。
如果用好听一些的修辞来形容,展现在她眼前的就仿佛各色的星辰,一刻不断地向着周围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然后在她眼中渐渐显露出一朵朵色彩各不相同或虚幻或真实的花朵如果用一些不那么让人舒适的比喻,当然,某种程度来说,这样的形容也许更加贴切一些,那些小点就仿佛角落中长出的大片的苔藓,又像是布满水华的池塘或湖泊。
安格妮丝觉得自己所见这些实在是过于壮观了一些,极端微小的生物所发出的波动汇合在一起,最终显得无比宏大,让她几乎在最开始的一瞬间觉得一个个去明辨这些小点究竟属于谁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
而还有一些更加吸引她的注意,那是一缕缕缠绕着灰黑色雾气的黑色丝线从那灰黑色的海洋中向升起,带着莫名的波动,精准地投入那不同颜色的小点。
这些小点又看起来与周围的小点有所不同,在安格妮丝的眼中,他们看起来真实又带着迷幻的色彩,也更加靠近灰黑色的海洋。隐约的深色纹路流淌在他们的表面,而其中的许多更是有着一缕缕的灰黑色雾气从其中散发而出,沿着散布其的纹路流动。
那是余罪教团与帕格尼家族的人,安格妮丝几乎瞬间明了了他们的身份,当然还有一些其他获得并使用了信标的人。
他们在无法逆转地靠近灰黑色的海洋。
他们终有一日会与这片灰黑色的海洋融为一体。
安格妮丝突兀想起了当初特雷弗帕格尼向她讲述的帕格尼家族的历史,以及他用极端冷漠态度说出的话语
“他们发现自己从祂那里获得的力量本质来源于祂对帕格尼家族成员的隐蔽污染。”
以及那句带着一定的嘲讽意味的
“在接近完成转化后,会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性格突变,甚至有些人会逐渐变化成怪物,就像是失控了一样。”
“也许这就是根源,”安格妮丝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托住一颗几乎要坠入灰黑色海洋中的光点,却只看到灰黑色的雾气更加汹涌地投入光点内,那光点绽放出有着鲜血般红艳的色彩的花朵,几乎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完全坠入到灰黑色的海洋中,“而一旦开始我便并没有办法逆转。”
那颗坠入灰黑色海洋的光点缓缓漂到了她的手中,安格妮丝的眼前闪过一个瘦骨嶙峋、眼窝深陷、面色惨白如纸的男人的身影。
男人看着身前与自己一起倒在地的人疯狂大笑着,几乎要超他的身体所能容纳的鲜血自他的胸腔、肚腹汹涌而出。
他挣扎着爬起身,丝毫不在意满是皱褶的肠子混在鲜血中流出,直至流淌到因鲜血浸染而变得泥泞的地面。
“感谢您”
“感谢您”
“赞美您无光之海”
男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了起来,他的动作渐渐静止不动,目光投向了几乎只有着灰白的色彩的林地边缘。
安格妮丝看到灰黑色的雾气从男人身体所有被打开的地方散逸而出,自他身体中流出的鲜红血液快速变得污秽腐臭,嬗变的痕迹几乎出现在了男人身体的每一处,他本就不完整的皮肤看起来仿佛飞蛾褪去自己的蛹一般脱落湮灭,露出不断被浸染融化的鲜红内里,而这鲜红的内里同样在灰黑色雾气的浸染之下不断融化,最终只剩下一团不断变幻的灰黑色雾气。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光点,她眼前所看到的灰黑色雾气莫名消失,瘦骨嶙峋、眼窝深陷、面色惨白如纸的男人身影自光点中一点点构建而出,他睁开自己的眼睛,向着安格妮丝缓缓鞠了一躬,然后灰黑色的雾气一点点冲刷掉他的身影的所有色彩。
安格妮丝松开了自己的手,那道身影伴随着光点从她的手中滑落而一点点消散,最终没入深处的黑暗中,在她的眼前遗留下一颗有着鲜血般红艳的色彩的种子。
“一份已然消逝的牺牲渴望,”
“他期待着,获选赴汤蹈火者在他的胸膛啜饮红色的露水,伴他同行者能看到死亡在他的身后而生命在他的身前,而苍白寒冷的怒火将从太阳到太阳之间燃烧,直至透明的冠冕踏过金红的地毯。”
安格妮丝目光环视过自己的周围,无穷无尽的灰黑色之中,各色的种子环绕在她的周围,而在更远更深的空间中,无光的黑暗完全吞没了她所能看到的一切。
“斯宾塞”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他回归了他坠入了祂。”
房间中一片安静,仅有一点点的呼吸声回应。
“他有着祂的注视。”男人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复杂的意味。
“这本就是祂活跃的季节,”另一个声音平静地陈述道,“那一瞬间祂几乎注视了所有,这是我们所有人都感受到的。”
“斯宾塞很幸运。”男人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说道。
“德莱塞从那位波耶西亚小姐那里带来的那位米洛马德兰先生仍然在观察贝克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