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和蓝尼跟着塔林追了出去,雪地中,那两个骑马的人已经翻身下马与塔林抱作一团,相互用印第安语交流着,凭借肖恩与塔林学习了不到两个月的印第安语,也听不出個大概来,只好在旁边等着。
过了许久,塔林才拉着两个人过来与肖恩认识,肖恩可不想大晚上的在房子外面挨冻,他们还穿着睡衣呐,于是赶忙摆手让他们进屋,蓝尼颇有眼色地将那两匹马牵回马厩,防止那两匹马冻坏了。
进到客厅,肖恩将灯重新点上,又将壁炉的炉门抽开,客厅又重新温和起来。来的两个人面色黑黄,眉毛和发梢上都是由白霜化成的水滴,他们大约三十五六的样子,比塔林看上去要沧桑好多,脸上的皱纹如同干瘪的树皮。
他们穿着一件由野牛皮裁改出来的大衣,虽然看起来异常怪异且简陋,但保暖效果一流。他们两个警惕地站在客厅角落,并没有离开房门的范围。
“这是肖恩·李,华国人,如果不是他,我在两个月前就死了。
这是红鲟,这是白鹿,是夏延部落的勇士。他们在外面找我找了一个多月了。”
简单的介绍之后,塔林向肖恩说明了这两个印第安人的来意。
夏延部落的冬天愈发难过了,自从两年前的伤膝谷大战之后,苏族和夏延部落形成的联盟就被亚美利加军方打断了骨头,传奇的老酋长“坐牛”战死,精神领袖巫师沃沃卡也在随后的屠杀中没能幸免于难。超过四百多部落民众被残忍杀死在伤膝河边上。
更重要的是,一个能将印第安人团结在一起的新生文化——“幽灵舞”从此断绝。
没有了食物来源的野牛,没有了精神支柱,北部夏延部落与苏族人被驱赶着一路往北迁移,一直到冰天雪地的蒙大拿保留地。
纵使部落里要求复仇的呼声很高,以塔林为代表的激进派已经多次外出伏击刺杀军方人物,但实际情况就是如果没有亚美利加的救济粮,超过一半以上的老弱妇孺都会被饿死。
是做一支焰火在复仇的战斗中燃烧自己,证明印第安人的血性,还是在饥饿中被同化,断绝自己的祖先和文化,做一个精神亚美利加人?
这不仅仅是塔林考虑的问题,更是在印第安保留地内的所有人在思考的问题。
如果没有光明和未来投向他们,那么他们将向光明和未来而去。哪怕过程是黑暗的血腥的,亦是无法回头的。
于是夏延部落的酋长力熊带着率30名凶悍的族人骑马背弓,就像这一百年来所有敢于抗争的先辈们一样,义无反顾的冲向了蒙大拿的联邦保留地管理处,他们别无他求,只想从那里突围,回家。回到达科塔的故乡,回到野牛的埋骨地。
只是事与愿违,亚美利加军方的实力已经不是他们悍不畏死就能抗衡的了。于是在射程更远的栓动步枪、射速更快的连发步枪以及手摇加特林机枪和速射山炮的支援之下,他们一个个人仰马翻,被射倒在地,但是死前他们慷慨放歌,甚为悲壮。
酋长力熊的马被射中倒地,他的身子被压在沉重的马身之下,在众树下都被重伤杀死之后,他被抓起来吊在了绞刑架上。
“先是失望,继而是深深的悲哀,接着是难言的痛楚,接下来有时苦不堪言而使我们想起枪、刀和战斧,点燃起我们心中的绝望之火——先生,这就是有关我们的经历、我们的悲惨生活的故事。”
这是绞刑架上,酋长力熊的绝唱。
如今部落已经陷入极大的恐慌,酋长带走的那三十个战士已经几乎倾尽了部落的所有,如今连狩猎都成了问题。
而族里有资格主事的只剩下了一个年迈的老萨满,他已经太过昏聩,连耳朵都是聋的。但他的智慧还在,他用烧黑的木炭在沙地上写下了一个名字——塔林·舒。
“找到他,让他回来。”衰败不堪的声带发出嘶哑的声音,老萨满发出了第一个命令。
其实肖恩也多半猜到了,夏延部落不可能让一个一流的战士流落在外那么久,尤其是知道他还没有被抓捕的情况下,只是他不知道,在蒙大拿的保留地里已经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塔林·舒一脸为难地看向了肖恩:“感谢你的治疗和照顾,让我这具破烂的身躯得以重返健康。我感激你为我做出的一切,也热爱你这里的牧场和小牛。
但是如今,我的朋友,是时候离开了。我受到了召唤,必须回应,一如既往。”
肖恩无话可说,他也不必多说。他纵然舍不得这个干活利索,能打善战还能配合他打掩护的印第安大汉,但是保护家园保护族人是人类的最高使命,就是牺牲也在所不辞。
这不是什么你回去也没用,你回去可能会死之类说辞就能把人留下的,而且身为经历过亡国灭种之惨烈战事才重新屹立起来的华人,肖恩根本没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只是安排那两个印第安的朋友先坐下喝上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张罗他们今晚上的住处。天寒地冻连夜赶路是取死之道,最早也要第二天早上了。
一夜无话,只是肖恩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了个大早的艾梅·豪尔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肖恩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