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里。”
商指了指苍的坟茔所在。
生前和死后呆在同一个地方,只能说不愧是苍。
“苍丞相任职两年后,荀师离开夏朝,周游列国,我则创立了法家。苍丞相是墨子的弟子,荀师的师兄,我的师长,您的后辈。
他在丞相之位,协调庙堂、墨家、儒家和法家之间的矛盾,无论在哪方面,他都说得上话。
也是因为苍丞相,才使得夏朝内部没有一家独大。无论是墨、儒、法还是帝王权谋,只要能让夏朝变得更好,苍丞相都不会因门户之见、理念之别而有所顾虑,也没有人能够说他偏心。”
商缓缓说道。
苍虽然不太着调,但他的身份很大,也确实有才学。
他是墨丘的门生,是荀轲的师弟,是顾担的后辈,也是商的师长。
儒也好,墨也罢,法也行,纵是庙堂都得给他三分面子。
当荀轲也离开夏朝之后,没有人比苍更适合丞相的位置,谁也不行。
除了因为个人行事作风颇被人诟病之外,苍在正事上倒也真没撂下过什么。
“别夸了别夸了,再夸下去,我怕他晚上托梦给我炫耀。”
顾担啐道。
“哈哈,倒也不止是有这些。”
商随口就开始讲起了苍的黑历史,“苍丞相在位之际,喜繁华,爱美人,妻妾百余,酒肉纵歌不止,狂放肆意,时人为之惊叹,庙堂内常常有人因此弹劾于他。
便是晚年,告老辞官,牙齿脱落,食难下咽,每日皆吸吮人乳,年过百岁有余,可称人瑞。
甚至让皇都之中都掀起过好一阵喜食人乳之风,一时间皇都‘奶娘金贵’.可是让先帝都头疼了好久。
临老前还拽着我的手,问我能不能偷偷改一下史书,他所求不多,只要不要让‘奶娘金贵’这种事情流传下去就好。”
“哈哈。”
顾担也笑了起来,玩笑道:“那你改了么?”
“史书成册,一字万钧,怎可改呢?”
商故作无奈的摊手,“只是有些可怜先帝咯。”
两个人在坟茔前谈笑风生。
反正被提及的那个人也不能突然扒开土堆,怒斥不公。
活着的人就是能对死去的人指指点点。
不服的话,你跳起来打我啊!
苍大概是服了。
因为他没跳起来。
“苍丞相这一生,羡煞旁人。”
最终,商如此总结。
当真羡煞旁人。
墨子、荀师、顾先生。
那皆是人中龙凤中都最为顶尖的人杰。
可苍却能同时在这三位的身旁成长——起码也被照看过。
便是稍稍次一点点的禽厘胜和公尚过,苍也揪着他们的胡子把玩过。
整个夏朝数得上号名列前茅的英豪,身上都被苍的脚丫给践踏过这成就除了他大概都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多少人想求见那些烙印在岁月中都仍旧显得高不可攀的名字都千难万难,可对苍而言,那仅是寻常之物罢了。
什么至圣先师,什么儒家领袖,什么夏朝守护者。
当年不还是得小心翼翼的给我把尿?
不过如此。
虽然苍很不着调,但正是这种不着调,属实让人羡慕的一口银牙都快咬碎。
在夏朝,任何一位翻看苍丞相履历的人都不可能不嫉妒。
就连启志帝都曾说过:苍丞相之生平,世所罕见。
罕见的真是苍么?
还是苍所成长的环境呢!
纵是中人之资,在那样的环境中都不可能一事无成。
遑论苍也没那么不堪,除了个人作风有些出格之外,在才学这方面也最多是没有太大的开创性,但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夏朝的丞相,前两位可是公尚过和荀轲。
能够接任的人,怎么可能真是个酒囊饭袋?
只是寻常民众都更喜欢听大人物不着调的一面,那样才有意思,记忆深刻。
至于他在位时究竟做了什么,做出了哪些努力.普通人可没那么关心。
如今一切盖棺定论,自有后人言。
顾担走到青石碑的面前。
手掌轻轻落了上去。
触感冰凉一片。
毫无半分温度。
风吹日晒,雨打雪浇。
青石碑仍旧干净,想来有人时常擦拭。
但难免还是会有些许岁月的斑驳痕迹烙印其上,带着几分岁月的厚重。
他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再也不会。
功也好,过也罢。
临到头来,不过是一抔黄土,一处坟茔,一块石碑。
这便是人来过世上的证明。
顾担久久没有言语。
苍是他亲手带大的。
唯一一个从婴儿时期,养大成人的后辈。
要说没有感情,那是自欺欺人。
但他已不愿意再经受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后辈死去而无能为力的感觉。
岁月如刀,刀不留痕。
只刻在心上。
所以他没有等到苍老去,没有等到夏朝熟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