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微寒,天地纯白。
一眼看去白茫茫一片,唯有一条古道上留下了许多人行走过的足迹。
昨日刚刚下过雪,脚掌踩在地面上,便会传出“沙沙”的声响。
今天是大月境内的“祭灵节”,传说每当这一天到来,故去之人的魂魄会回返人间,接受供奉和祈福,迎接亲人朋友的祭扫,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在这一天去祭拜死去的先人、父母乃至朋友。
顾担也会在这一天顺应潮流的给素未谋面又情深义重的亲生父母上香,多烧点纸。
至于见就不必了,真没那个必要。
眼前这被许多人行走过的古道倒不是什么风雅之地,恰恰相反,用最广为人知的名字称呼的话,沿着这条小道一直往前走,最后就能走到一处名为“乱葬岗”的地方去。
所谓乱葬岗,自然不是什么好去处。
里面埋葬着的人,要么是犯了事情,被官府擒拿问斩之后扔在那里的,要么就是冬日被冻死、饿死在皇都之中的灾民,衙役们不愿废太大的功夫忙碌,便都丢在了这里。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有人说这地方阴气比较重,最适合埋葬那些不是寿终正寝,因种种原因又无法埋葬到祖地的可怜人。
反正埋这里的都是可怜人,黄泉路上大家多多少少还能有个伴。
再后来这种说法就传开了,成为皇都内近百年的传统。
当然,要让顾担来说,大抵是犯了事儿的人家没办法将故去的人埋入祖坟之中,便借此地一用,换上一种较为好听一些的说法。
但也不必事事皆较真,这个世界已经很不美好,不妨单纯以后者对亡命人逝去的哀思和祝愿来看待更温暖人心一些。
此时还是清晨,这条古道大多数地方的雪水都差点被猜成了泥浆,留下昏黄的雪水,可人影却是半个都难见。
“看来大家来的都还挺早。”
提着一大包裹着的纸钱,顾担倒还有心思说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
自然是没有人答话的。
他也极有目的性的向着某一处走去。
乱葬岗很快就到了,空中还飘荡着些许纸钱燃烧完但未彻底崩散的黑色余烬,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极为显眼。
顾担走到一处坟包前,伸出手,擦拭掉墓碑上的雪花。
雪花冰冰凉凉,触及到有温度的手掌后,便略略融化开一点,沾湿一片,像是水渍,又像哭泣之人流下的泪。
墓碑上写着六个字。
丁季一家之墓。
六个字,葬着六个人。
这才过去一年的时间,墓碑还很新。
顾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替丁季扫了扫雪,将纸钱放在墓前,轻声说道:“我来看看你。”
火石迸溅出点滴星火,将纸钱点燃。
燃烧的火又将周围的雪晕开一片,灰色的余烟袅袅升腾,或许真的能够直通那人不可见的未知之地。
顾担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而无声的等待着纸钱慢慢烧完。
身后却又些许动静传来。
“我就说昨晚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你小子非拉着我喝,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时候?”
“还说我呢,昨儿就你喝得多!要不是今天我醒的早,伱非得睡到日上三竿不可!”
“你俩差不多得了!没看到现在连人影都没几个了么?快点忙正事儿!”
一行三人,各个都提着些纸钱向着这边走来,路上还在不断的拌着嘴,吵吵嚷嚷的,和此地静谧到有些冷清的气氛并不太相融。
顾担并没有去看,盯着那团升腾不休的火焰,眸子之中倒映着光火,不知在想着什么。
只是那三人却是向着此地走来。
“顾大人?”
三人之中,裹得跟粽子似的胖子惊讶的开口。
“嗯?”
顾担从愣神之中惊醒,扭头看去。
“真的是您啊!”
胖子眼中露出惊喜,“您也来探望丁季啦?”
“你们是”顾担问道。
“我们是丁季的朋友,之前一直常在一块喝酒呢!只可惜,这小子倒霉,家中竟造了恶贼唉。兄弟们便商量着过来看看他,也免得没人给他烧纸。”
“对对对!没想到顾大人您竟然也来了。要是丁季那小子泉下有知,怕是得开心的蹦起来!您是不知道啊,每一次喝酒,他最喜欢吹嘘的便是认识您了!还说没有您就没有他!这叫什么来着?再造之恩对吧?”
那分明是善意的声音,顾担却觉得有些许的刺耳,嘴唇嗡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胖子倒是挺自来熟的说道:“你们两个闪一边去!顾大人考虑的可都是大事,大事懂么?跟你们俩这泥腿子可聊不到一块儿去!”
将两人挤到一旁,胖子倒是很不客气的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