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书籍无声的印刻着岁月的模样,留下前人存在的痕迹。
“小友看到了什么?”
走在前方的姬老忽然问道。
“书。”顾担说道。
姬老再问,“只有书?”
“书还不够吗?”顾担再答。
姬老脚步再次放缓了许多,从书架上捧起一个玉盘,玉盘上雕琢着成百上千的小字,他又说道:“小友不够实诚。”
“不够实诚,还是说这些不是你想听的?”顾担反问。
“哈那不如我们都实诚一些,小友见到这么多的书,真就只看到了书吗?”姬老干瘪的手指在玉盘光洁的字迹上划过,再度发问。
“这不就是书吗?”
顾担目光四望,“聚拢天下数之不尽的藏书,却又束之高阁,摆个样子。以一人之心夺千万人之心,以一人之私夺千万人之私,却又不肯去物尽其用,徒呼奈何?难不成还要我夸一夸他雄才伟略,取天下书籍入私库之中?”
“哦?”
姬老眼前一亮,顾担的回答让他提起了莫大的兴趣,将手中玉盘放下,有些兴奋的说道:“不同的人来这里,总是有着不一样的见解。我见过状元郎,见过龙子皇孙,也见过登基之前的帝王,乃至是别的武道宗师.
不同的人来到这里,总是有着不同的感想。或是震撼于藏书之丰厚,或是震撼于典籍之高妙,亦或是喜欢这里独立于外不染尘埃之静谧。唯独小友第一次说出这种看法,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他继续向着前面走着,“根据不同人的看法,也足以看出其心中的期望和理想。小友既觉其书阁不能物尽其用,合该有重整天下之心。为何过往平平淡淡,几无作为?除了聊胜于无的治病救人之外,竟无半点值得关注之处!”
皇都眼皮子底下冒出来一位武道宗师,更是有迹可循的武道宗师,关于顾担的情报早就汇聚到了他这里,所有能够查到的细节都快被翻烂了。
奈何,从那些情报上完全看不出这位如此年轻的武道宗师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
甚至除了被先皇赐丹发生过一次稍值一看的大事之外,此后种种若非被墨丘弑帝牵连,还不知道要隐藏多久。
见过别具一格的,可没见过别具一格到如此程度的!
便是木偶泥胎,经历十几年的风吹雨打,也该发出点动静了吧?
实在是让人猜不透啊猜不透!
“重整天下?要重整多久?大月开国之太祖,何尝不是从苦难之中走过来的。两百余年之后,他能想到自己的子孙将大月带到此等地步了么?”顾担面无表情又毫不留情的说道。
“此言差矣。这世上岂有长生不老,永盛不朽之物?一国亦是如此。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
姬老回到自己的躺椅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小友年岁是如此之年轻,怎比我这个糟老头子的想法还要更加暮气一些?”
顾担没有继续回答。
因为他真的能长生。
对于寻常人根本无法跨越的时间,来到他身上便算不得什么。
以至于很多的问题让他并不能如寻常人那样去思考。
之前是没有能力,能够自扫门前雪便算不错,哪里管得了他人瓦上霜?如今实力有了,也并非没有一颗蠢蠢欲动之心。
可他又明知所有一切的努力,到最后都不可避免的走入死胡同,清醒的认知和现实的折磨终归让人难以开心的起来,无法下定决心。
再加上这个世界切实有着仙法存在,仙人都不管的事情,他多管闲事,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真正让他心中不安,乃至未曾妄动的,并非是视之如敝屣的皇权,而是那始终隐而不出,却又有痕迹留存的仙人。
他有大秘密在身,不搞清楚背后的原因,一切必须稳妥为上,便是看不过眼,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些隐忧不为外人所知,就算吐露稍许,怕也会说他杞人忧天,又何必谈及。
只是这么一直被缠着问来问去,终归让人心中不爽,顾担便也发问道:“老前辈历经三朝,亲眼看着大月一步步踏入泥潭,即将崩灭,又不知是作何感想?”
面对这个刁钻的问题,姬老倒是面不改色的说道:“我已经老了,这些已经不是我所需要去关心的事情。后人走不成自己的路,难道还要我一直搀扶着不成?我至今百岁有余,行将就木也。这些问题,就留给后来人自己解决吧。”
“那不知,老前辈在行将就木的年纪,还在关心着什么?”
顾担看着他,两者像是调换了角色,如今轮到他接连发问了。
“我已不再关心天下之事,至今还在困扰着我的,唯有一个问题而已。”姬老抬起头,那双因为昏黄而难免显得有些呆愣的双目,竟爆发出足以让人侧目的光芒来,“这个世上,宗师之上,到底有没有先天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