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厘胜脸色阴沉至极,快步跑到小院中。
见墨丘与顾担都在,连忙将手中刚刚收到的书信递过来。
赫然是羽州之战报。
边疆之地过于遥远,以墨家如今的人手,能够这么快有消息送回来,已算了不得。
“巨子......”
禽厘胜嘴唇嗡动,虽然他一直都巴不得宗明帝马上就死,可当看到羽州战报之时,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颤。
死个皇帝和彻彻底底的改朝换代终归是不一样的。
前者无非是死一个人,然后再死一大片官员罢了,如果真要砍皇帝,禽厘胜愿意第一个上。
可改朝换代,哪怕没有外敌作乱,也要整整几十年的时间,历经无数场乱战才能最终安定下来。
更不要说如今兵凶战危,四国攻伐之际。
即使是始终表现的像是個反贼头子的禽厘胜,也不想掀起苍生泣血的大乱之世。
墨家在这一点上,终归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顾担开口,以笃定的口吻说道:“大乱将起......”
两百余年的国祚,也差不多的确该到头了,哪怕再来个人续上个几十年,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翻开史书一册,万年沉默,江山似火。上句撒下业果,下句摆上祭桌,不解寂寞。什么正义邪恶,骗了书生,满腔烂墨。不过是,争坐龙阁。
只见人头滚滚,百姓流落,千年求活。这里军功丰硕,那里中举疯魔,再演一折。什么英雄豪杰,只顾自己,重蹈覆辙。谈笑间,换了景色。
千钧史书金册,白纸黑字,几点浓墨?王侯将相快活,文人骚客笔墨,子孙乐得。偶有几个圣人,清醒苦酌,不得解脱。道世间,人皆是客。
道理,顾担都懂。
长生路上,天下的兴亡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特别是在这个切实存在仙的世界中,搞不清楚其中深浅,那最好按照人家的规矩来,切莫出格。
从始至终他都表现的相当闲云野鹤,就是为了不沾染太多。
最开始的他还太过弱小,任何一点波折都可能会导致灭顶之灾,不得不攀附一下太医院,为了学身好武艺,还结交墨丘这样的英豪。
只是时移事易,他的武道进境已经来到了当世顶尖,已无需再去依托旁人的庇护,甚至还犹有余力庇护旁人。
当目光亲眼落在此世之人的身上,那种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
墨丘始终都在沉默着,沉默着。
那高大魁梧的身躯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凝聚、积淀,忽然间,墨丘问道:“公尚过回来了么?”
荀轲茫然的摇了摇头。
墨丘吐出一口气来,摊开禽厘胜递来的战报,又细细的看了一遍,“那就是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顾担察觉到不对。
“公尚过,应是当初被贬边疆的二皇子的孩子。”墨丘说道。
顾担讶异道:“龙子皇孙?!公尚过从未谈及过此事,墨兄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十五年前,他的枪法。”
“可这跟他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顾担还是不能理解。
墨丘晃了晃手中战报,“作为皇室,其实没得选。”
顾担追问的心思骤然一熄。
对于天下的百姓而言,实在是活不下去的话,还有一条豁出命的路可以走。
然而,这条路天然是不对皇室开放的——他们可以自己窝里斗,唯独不可能掀桌子。
也没有人会愿意让他们重新走到台面上,无论其心如何,是好是坏。
顾担猛然站起身来,张口欲言。
宗明帝罪该万死,公尚过何辜?
话到嘴边却又顿住,最终一言不发的向着太医院走去。
......
扬州。
吉水县。
吉水县坐落在吉水之南,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孕育了数州之地的吉水虽偶尔也会发一发脾气,可无数的财富仍在这条堪称大月境内母亲河的大江之中流淌,这里的百姓也总比别处要富裕许多。
县衙之中,县令面色阴沉的森冷说道:“这次的税赋,竟然只有过去的三成不到?这要让我如何向上面交代?”
涨,吞没了不少良田,百姓家中也没什么余粮了。”
“没有余粮?开什么玩笑!”
典史冷笑道:“这段日子,可是有不少人拖家带口搬着东西想跑到山上去。到底是交不起税赋,还是想要造反?”
县尉也道:“前几日有一伙流民竟手持凶器招摇过市,我们的人偷偷跟着,可发现不少村子偷偷给他们递东西呢!”
县令双掌猛然一拍桌案,怒声道:“这群刁民!税赋都收到九成了,竟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