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担言辞恳切,全然不似作伪。
清平子脸上始终带着的温润笑意都不由一僵。
如今的清风观不知多少人想入而无门,他能前来主动相邀已是极大的殊荣。
顾担好像是动心了,又好像没有。
最终,还是推拒了。
“也罢也罢。”
清平子摇了摇头,道:“人各有志,治病救人也不见得比求仙问道的愿望低上一等。不过,小友虽此时不愿入我清风观,但若是回心转意,或想修习内息之术,也可来观中一见。”
“内息之术,也轮不到清风观来教。”
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自老宅内走出,炯炯有神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注视着清平子。
来者正是墨丘。
“咦?”
清平子惊咦一声,以他的武学修为,竟然未能察觉到有人悄然临近!
再看此人,身高九尺有余,身如铁塔,肤色黝黑而目光坚毅,龙行虎步间毫无半分多余的动作,一收一举间举轻若重。
其武道之功,已至化境!
墨丘毫不避讳清平子探寻的视线,亦是毫不客气的抨击道:“方士之流,欺上瞒下,祸国殃民。以至朝政崩坏,一代帝王竟不问朝纲求仙问道!你有何面目见大月治下那无数生民百姓,又怎敢跑到门前来鼓吹方士?!”
顾担从未见过墨丘如此气愤模样,其声如雷震而摄人心神,气息蓬勃招展间恍若真龙降世,那无以言表的压迫感足以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清平子连宗明帝都能够哄得团团转,文武百官都奈何不得,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
面对墨丘突如其来的责难,面上却不见半分愧色,当即言道:“求仙问道,何错之有?人世有数,而仙道长青!凡俗之物纵使有万般变化,又怎及的上那仙途百一之奥妙?
至于朝纲崩坏,我不过一介方士,怎能操纵朝纲?大月皇朝百姓以数千万计,其身家性命,又与我清风观有多少牵连?阁下心有怨气,何不找满朝文武论个明白,悉心叮嘱他们爱民护生?”
墨丘寒声道:“尔等巧言令色蛊惑帝王求那虚无缥缈之仙踪神迹,却忽视治下千万黎民百姓,竟还有脸说出其身家性命又与清风观有多少牵连?”
“呵。”
清平子亦是冷笑一声,“人贵自知。百姓如何,又岂是我需考虑的事情?清风观一身本领,皆系于求仙问道之途,自是因此而谋,理所应当,何错之有?阁下心系苍生,何不去任职丞相之位,也好澄清玉宇,广收同道,以使四海宾服,黎民安生!”
皆言方士伶牙俐齿,巧舌如簧,顾担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墨丘的责问不可谓不重,然而清平子自无半分愧色。
正如其所言,方士一身本领皆系于求仙问道,生民百姓,那又岂是他们需要去操心的事情?
至于宗明帝因此十年不上朝,那也是皇上自己乐意!
这笔账你非要算到方士头上,那不好意思,清平子不认。
清平子把锅甩的一干二净,墨丘怎能听不明白其言外之意?
当即道:“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孰之过?典守者不能辞其责耳!”
老虎和犀牛从笼子里出来伤人,龟玉在匣子里被毁坏,是谁的过错呢?难道是老虎、犀牛以及龟玉的过错吗?显然不是!应是看守人员的过错,是看守人员的失职!
方士怎样去求仙问道,那根本不是他关心的。
可方士跑到庙堂之上大肆鼓吹修行,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大月皇朝的国策,更是极为明显的影响到了宗明帝。
言下之意便是:你说黎明百姓与你无关,不是你所需要考虑的问题,可黎明百姓偏偏因为你而过的越加贫苦,怎敢说这不是伱的过错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
清平子脸色一变,留下一句话后,不愿继续纠缠,愤怒的挥袖而去。
墨丘目光紧紧的追寻着清平子的背影,手掌已是捏为拳状,其气息越发幽深而威严。
杀气凛然!
顾担当即上前,拦住墨丘的目光,开口道:“墨兄,方士之害非是除掉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宗明十四年,二皇子于养心殿中痛陈求仙问道之利害,恳请皇上注重朝纲,结果却反而被贬边疆,连妻儿都未网开一面,至今已有八年未归。
纵使今日能够拿下清平子,来日安知不会再跑来個如梦子、忆仙子?治标而不治本罢了,万不可轻举妄动!”
大月皇朝并非一朝一夕变成这般模样,虽的确有方士的缘故,可将所有事情都赖在方士头上,也属实有点自欺欺人。
最初时不知有几多良臣劝谏,一直到二皇子被贬边疆。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这宗明帝是铁了心的要修仙,谁碍眼谁就滚蛋,亲生骨肉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