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残存的积雪已经被人们踩踏摩擦的像冰面一样光滑,鲍广杰搀扶着趔趔趄趄的秋丫爹,好不容易回到大车店。
喝进去的散篓子有点后返劲,又吹了一通冷风,秋丫爹醉得更厉害了。
鲍广杰就是怕他酒后失言,回去跟工友们乱讲,坏了媳妇名声不说,以后自个也抬不起头来,所以带他来跟自己一起住。
进入房间,把秋丫爹安顿睡下,才松了一口气。
一铺大通炕,睡了七八个人,大家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闲来无事,或坐或躺或歪着,七嘴八舌地拉呱,用不了一天,就都熟识了。
七拐八拐、攀亲附友的,总会扯上关系:
“我大舅的小姨子的姑婆婆就住在你们邻村。”
“几年前响应农业学大寨号召,被抽调上去,支援你们公社的修建梯田大会战。”
“你们那块溜儿有个算命瞎子还活着没?”
“早就嘎了,骨头渣子都烂净了。”
……
夜深了,大家也聊透了,开始睡觉。
咬牙、放屁、吧唧嘴和说梦话的,此起彼伏,再有一两个睡到一半毛楞的,还有稀里糊涂把铺位旁边的人当成了自个媳妇的。
要么说一个人不敢看十个人睡觉呢!还真有道理。
还好屋子里气温低,偌大的房间,只生了一个炕炉子,也就零上五六度的样子,所以把气味锁住了一些。
不然这么多埋了咕汰的大老爷们,散发出的口臭、脚臭和体臭,加上酒气、火烟味,再混合一些常年累月附着的说不出来的怪味,抽冷子开门进屋,保管把人呛个跟头!
鲍广杰躺在被窝里,望着从窗子透进来的暗淡的光线,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寻思着秋丫爹的话。
他无论如何不相信秋丫娘会做出对不起秋丫爹的事,但是秋丫爹没理由无端冤枉自己媳妇呀?
秋丫娘长得端庄秀气,性格温婉贤淑,是鲍广杰心中的白月光,自从第一眼看到她,心里就泛起了涟漪。
跟秋丫爹能相交得如此深厚,其中不乏有秋丫娘的因素,只为能偶尔见她一次,她满足了自己作为男人的所有幻想。
自己打心眼喜欢那个女人,只要见到她,就会激发自己的保护欲,不忍心让她吃苦受累。一想到她日子过得艰难,心里就隐隐作痛。
但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自己只是把这份情感深深埋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美好,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自家的那个能干听话的媳妇,虽然长得不怎么样,跟秋丫娘比,各方面都要逊色。但是并没有什么过错,也是持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所以还是要和她踏踏实实过日子。
第二天,早晨起来,秋丫爹已经醒酒,想起跟鲍广杰昨晚说过的话,心里有点后悔,虽说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可说出来又能怎样呢?
鲍广杰不会出去乱说,这是肯定的,不了解他的人品、自己也不会在他面前暴露这样的隐私。
但最好到此为止,以后绝不能再提,毕竟这样的事,关乎着自己一家人的命运,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秋丫爹像没事人一样,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就算屋里只剩他和鲍广杰两个人,双方都没再提昨晚的事。
鲍广杰跟秋丫爹一样,巴不得昨晚的那些话从没说过,他不想秋丫娘受到一点伤害。
为了缓解尴尬,让气氛变得轻松,鲍广杰没话找话,问秋丫爹等路通开了,跟不跟自己回去?
秋丫爹想想天寒地冻的,还是等快过年时再回去吧!况且又知道了秋丫娘在鲍广杰那儿借了一笔钱,年底家里还需要一些开销,还是以多赚些钱为原则。
鲍广杰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我捎什么吗?”
心里希望秋丫爹有事要他帮忙,无论是捎点东西还是捎个话啥的,自己也好有理由去秋丫家看看。
昨晚秋丫爹的话让他上心了,如果再去秋丫家,一定要鼓足勇气进屋待会儿。
不知为什么,是好奇?想好好端详一下秋生?还是想否定秋丫爹的想法?亦或者就单纯地想看一眼秋丫娘?
尽管自己丝毫不相信秋丫爹对秋丫娘的猜疑,但还是想确定一下,只要她过得好,自己才安心。
秋丫爹见鲍广杰问起,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把散碎钱来,数够十块,把剩下的几张和一些硬币装回兜里,有点歉意地说:
“大哥!要么把这十块钱给她们娘几个捎回去吧!钱不多,还得麻烦你跑一趟,欠你的钱,暂时还不上……”
鲍广杰忙不迭地接过钱,这下有了去秋丫家的理由,但马上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又赶紧把钱推到秋丫爹跟前,说道:
“老弟,你要是不宽裕,把钱拿着,如果实在惦记家里,我回去给你垫上。”
秋丫爹摆摆手,提高声调:“那怎么行?家里先前借的还没给上你呢!咋能再让你掏腰包?”
“别忙着翻旧账,我这里还后悔着呢!不该跟你提那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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