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呀!”
一伙贼人叫嚣着闯进了暮云斋的后厨。
这里设施简单,看上去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
除了墙角那扇木门和紧紧盖住的铁锅……
“喝呀——”
“砰!砰!嘭——”
木门被两个贼人合力撞开,残破的木屑洒落了一地。
冷气扑面而来,站在前面的几个贼人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里是储物室,里面存放着满满当当的食材。
一列列的铁柜整齐摆放,入眼便是全部的景象。
领头的贼人朝里走了走,不管从哪个方位走去依然没有一寸可疑的人影。
他恼怒地摇了摇头,泄愤般地推倒了所有货架。
剩下可搜查的还有铁锅,铁锅里的空间很大,能容纳两个十岁不到的小孩。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足足四个紧紧合上的锅盖……
领头的贼人向大伙儿使了个眼色,其余人纷纷响应,迅速站在了四个锅盖旁。
他们紧绷着脸色,一手抓住了锅盖把儿,一手大张着手指,预备着抓人的姿势。
“掀!”
“唰唰唰——”
意料之中,空荡荡的锅底,只剩泛着亮光的、摇摇摆摆的洗锅水。
除了……最后一个……
里面是一大锅草鱼,黑压压的,足足有十来个。
上面的黑鱼翻着肚皮,下面的两三条还吐着水泡泡。
“噢噢噢噢——”
贼人们的双眼立马发出亮光,他们一拥而上,随便抓起一条鱼便生啃了起来。
一时间,后厨里全是牙齿与鳞片的碰撞声、撕咬下鱼肉的咀嚼声、扯开骨头的“嘶嘶”声,和酒足饭饱的打嗝声……
而这伙贼人的后面,其中一架灶火台的柴火洞里,三个年轻人正努力蜷缩着自己的身体。
外面掀起的喧闹不绝于耳,犹如黄昏菜市场低价促销的鱼摊。
狭小黑暗的洞里,六只耳朵齐齐竖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下了脸颊,无穷无尽的口水被一股股吞咽。
他们不敢呼吸,更不敢低声轻语。
他们知道,这是仅此一次的认真,一个不小心便会跌入无尽深渊。
这是让艾薇和约书亚逃出华人码头的重要战略:
首先要有充足的缺席理由,其次便是成功躲过贼人们的搜查。
灶火台的柴火洞从外面看上去小得不行,可一旦拿开罩在上方的铁锅,柳暗花明的藏身之地便会一跃而出。
三人在黑洞里等了许久,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他们只能顺着体温与呼吸感受对方的存在。
直到整个暮云斋没有任何声音了,三人才合力顶开罩在头顶的铁锅,浑身汗津津地从黑洞里钻了出来。
周围一片狼藉,不是倒塌一地的蔬菜谷物便是残留着白肉的阴森鱼骨。
没有停留的时间,三人一个接一个地窜出了暮云斋的后门,如断了翅膀的鸟雏般砸进了枯黄焦脆的树丛中。
艾薇通风报信的谣言已经传遍了整条大街,大部分的贼人被率领着冲向了河岸的码头。
他们神情紧张、焦头烂额,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就算半信半疑也要彻底搜查码头边的大小船只。
有的他们忙活了,反方向树丛里的躁动根本无人在意。
只是这条大街……
火光冲天、烟雾满街,苦役逼人、四处打骂……
男人们打着赤膊背负着铁块,女人们在火把跳动下紧眯着双眼。
艾薇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一脸苦相的王姨、寻找光源的陈妈、嘴角带血的张叔、脚底黑黢黢的小伙……
不远处,布条扎成的简易棚子里,年龄小的孩子们正哇哇大哭。
茗灿和一些年轻女孩双膝跪地,满脸愁容地哄着各种年龄的孩子。
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忽地涌上了心头,像风、像云、像连绵的山脉、像一望无际的旷野……
艾薇重重抖了下身体,她快速眨了眨眼,努力将心里的焦灼挤出体外。
她抹抹眼角的热泪,咬着牙继续在树丛里匍匐前进。
现在不是纠结崩溃的时候,他们该快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