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把宝柱套上麻袋,给我揍一顿。”
“怎么又扯上宝柱了?”
大楞再次愣住,“他跑你家来笑话你了?”
“不应该啊,就他那芝麻大点儿的胆子,他还敢来招惹你?”
霍衍之冷冷一哼,“他娘那张嘴,竟然敢编排到我们家人头上,我揍他,那也是他代母受过!”
大楞恍然想起来,村子里今天晚上,好像都是在说这个事儿的,虽然他没亲眼见着,也没凑近了去听人家说,但他也猜出了个大概。
“田二妹那张嘴,也确实讨厌,我听说,铁蛋儿他娘今天晚上,还去田二妹家闹了一通,就是为了给住在你们家那个知青出气的。”
霍衍之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杨花妞还挺上道!
“赶明儿你上山猎了兔子,给她家扔两只,她们家条件不好,咱们都是一个村儿的,偶尔也得帮扶帮扶!”
“诶!”
习惯了对霍衍之的话言听计从的大楞,下意识的答应。
应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听到什么了?
“条件不好?帮扶帮扶?”
大楞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左瞅瞅,右瞅瞅,真怀疑眼前的霍衍之,究竟是不是他认识的衍哥!
“你以前不是总跟我说,这世上的可怜人太多,咱们不能自己都吃不饱肚子,还空着肠胃去帮别人,那不叫滥好人,那叫缺心眼儿呢吗?”
“是吗?我说过吗?”
大楞疯狂点头。
说过,说过!
霍衍之一时间没法儿跟大楞这个二愣子解释这些,只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你去你就去,到时候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就成。”
大楞家里头成分不好,他娘扛不住最难的那几年,在最冷的那年冬天,撒手人寰。
他的兄弟姊妹,病死的病死,自杀的自杀,到现在,也只剩下他这么一根独苗苗。
大楞的爹,自从他娘去了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
大楞比霍衍之大了两三岁。
但,因着以前,家里头实在是困难,吃的不好,住的更不好,导致他个头小。
再加上家里成分不好,一直受人排挤。
小的时候,他没少被人欺负。
什么在泥地里打滚,钻人家裤裆,被人将脸埋进水里差点呛死……
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有一回,他被人同村的小孩儿诓着上了山,帮他们采蘑菇。
结果,那群人押着他,蒙着他的眼睛,把他拉进了一个山坳里,后来,那群小孩儿转身跑了。
大楞一个人被丢在山上,孤零零的,也不认路。
他们家在村子里,都是佝着腰生活的,不敢生气,不敢不满,更不敢发脾气。
胆子就是在这样一天天的折磨下憋小的。
大楞还记得,那一天,他一边哭,一边走。
根本辨别不出来方向,从天亮,走到天黑。
他听人说山上有很多野猪,若是遇到了,十有八九要丢了性命。
又听人说过,山上还有熊瞎子,熊瞎子最喜欢逗小孩儿玩儿,你越是跑,熊瞎子就越是要追着你跑。
一直到折磨的你没了力气,再一点一点的将你身上的肉撕扯下来,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亡。
他越是往前走,脑子里就越是乱。
越是乱,那些乱七八糟血腥可怖的画面,就越是往他的脑海里钻。
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从白天到黑夜,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一路上掉了多少眼泪,又绝望了多少次,才看见了从天而降,救星一样的霍衍之。
霍衍之虽然比他小,但是他打小身量就高。
能吃能干,力气还大,一看就瓷实。
大楞虽然跟他不熟,但是他是认得他的。
村里的孩子王,在村子里头一呼百应,没人敢招惹他。
下河摸鱼,上树掏鸟,上房揭瓦,但凡他想干的,就没有干不成的。
今天的霍衍之,就是跟着他爹学了一些打猎的手法,想要悄悄地上山挖陷阱,看看能不能逮到什么大家伙。
这黢黑的地方,草茂树密的,大楞吓的哭了一路,就愁出不去。
他倒好,还上赶着往里来?
大楞的眼泪还挂在脸上,鼻涕泡扑腾一下炸开,糊了满嘴。
他就那么呆愣愣的看着霍衍之,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激动地嗓子都差点没能发出声音。
霍衍之好容易挖好了陷阱,排好了竹削子,头上身上全是土,正准备打道回府,一转身,就看见了这个呆瓜,站在原地手舞足蹈了半天,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也不知道是想干啥!
“你不会是想把我推下去吧?”
霍衍之一蹦三尺高,打架的招式都起好了!
大楞连连摆手,“不……不……不……”
他不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不出来。
霍衍之没了耐性,大手一挥。
“行了行了,不是想害我就行,你看看你不啊不啊的,鼻涕泡越来越大,赶紧擦擦,也不嫌埋汰?”
霍衍之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