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秦王嬴荡兴致勃勃地从咸阳出发,前往洛邑成周,只想着从周王手里光明正大地取走九鼎带回咸阳,达成通三川,窥周室的壮举。 然而,凭空出现的神秘天幕,搅乱了秦王荡所有的计划。 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秦王嬴荡坐立不安,若是天幕晚出现那么一刻,他就真的因举鼎而死,心中生出一丝后怕。 樗里疾进入殿内,就看到秦王荡对着他的手发呆,唤了两声还不见反应,又加大了音量,“大王!大王!” “什么事!”秦王荡终于回过了神,只见樗里疾笑眯眯的一张大脸地凑到跟前,他眉头一皱,“你后退些。寡人交代你的事情,可处置妥当了?” 樗里疾赶紧后退两步:“禀告大王,臣已经弄清楚了,这天幕似乎有范围,不是人人能见。所有能看到天幕的人,当时都在明堂广场上,而居于明堂之下者俱不可见。” 秦王荡若有所思:“这天幕实在古怪。右丞相,你说是不是有人在故弄玄虚?” “若是真有人故弄玄虚弄出天幕来,那也只能是,”樗里疾若有所思地指了指头顶,“天上的神仙所为。大王,依臣看这恐怕是上天的昭告,天幕昭示公子...大秦统一六国,正不说明大秦乃天命所归。” 秦王荡自然注意到樗里疾话里的“公子”两字,他睨了两眼樗里疾,而后大笑道:“左丞相说得正是,若不是有天幕相助,寡人今日恐怕就丧命于此!” 想到这里,秦王荡内心的郁气一扫而空,大喊一声,“此乃天助我也!只是,”秦王荡话锋一转,看向樗里疾,“寡人应如何处置嬴稷?” 对于这个弟弟,嬴荡并没有太多印象,也从来没把嬴稷看成是威胁。 秦惠王后宫中的妃嫔众多,嬴稷的生母芈八子只是一名并不受宠的楚国姬妾。为秦惠王生下了三个公子,在后宫中位份始终是不入流的八子。 秦后宫姬妾共有八个等级,分为王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 嬴荡的生母是秦惠王名正言顺的王后,所以嬴荡犯不着把一个八子所生的公子放在眼里。 然而就是这个毫不起眼,被父王送去燕国当质子的弟弟,居然在他死后成为秦王,还完成了灭周的大业,这实在令他意想不到。 如今他因天幕避免了举鼎而亡的结局,那么要怎样处置嬴稷,是杀还是留,这实在是一个难题。 樗里疾偷偷打量秦王荡的神情,见秦王荡神色几变,就猜到了秦王荡的想法。 作为秦国宗室成员的樗里疾,看多了因权力产生的明争暗斗,丝毫不意外秦王荡有此想法,若秦王荡没有想法那才是意外。 毕竟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 所以即使现在的嬴稷,只是在燕国为质的伶仃公子,但只要他存活在世一天,于在秦王荡心里就是一根刺。 至于这根刺要不要拔,全看秦王荡的想法,他还是别插手的好。 樗里疾没有正面回答,秦王荡抛出的这个问题,他搪塞道:“大王,这件事臣也不知啊。” “还有你樗里子不知道的事情?下去罢,容寡一个人想想。”秦王荡挥手让樗里疾退下,一个人坐在铜灯前愁眉思考,直到深夜。 成周王宫的另一头,周王的寝殿内,周天子和秦王荡一样彻夜难眠。 此时此刻的周天子姬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为何周亡于他手,他该如何是好! 自从平王东迁以来,居于成周的周天子过得一代不如一代。不仅实际占有的封地越来越少,就连从各路诸侯获进贡也越来越少,到现在几乎没有诸侯愿意进攻,周王室的日子过得越发紧张,更别提两边的东西二周国整天打打闹闹,不得安生。 周天子姬延无比同意今日天幕里说的,周兴于分封,也亡于分封。 年少无知时,他也曾问过大父周显王,为什么在成周土地已经少得可怜的情况下,还要继续分封,一直到分无可分的地步。 还记得那时,大父周显王摸着他的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延儿,你知道大父为什么给你取名‘延’吗?” 姬延点头:“延者,长行也。” “是了,大父希望你将成周长久地延续下去。可是啊,”周显王指着头顶上横着地梁柱道,“整个天下就像这根巨大的梁柱,分封就是将梁柱一刀一刀切掉。一开始这些被切掉的梁柱,还愿意合在一起支撑房顶。可是时间一长,他们变得不甘心,一个个离心离德。没有梁柱支撑的房子注定会坍塌,这是我们都明白的道理。” 姬延不懂:“可是大父,既然知道切掉梁柱,房子会坍塌,那为什么还要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