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五和解九是一起来的,解九的面色带着深深的疲惫,狗五也不笑了,他仍旧抱着三寸丁,他也只剩下三寸丁了。
他们也是来辞行的。
狗五摸着三寸丁柔软的皮毛,这只极通人性的西藏獚好像也明白主人此刻的心情,只乖巧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他的手。
解九犹豫再三,似乎在想怎么组织语言,白琉璃在他前面开口,“小九,三娘要去北平,你呢?”
一种沉郁的情绪淤积在解九的胸腔里,他想说我留在长沙陪你,他想说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他想说的话太多太多……
可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是解家的家主,他不能带着一个家族在长沙赌命。
有时候,解九会深深痛恨自己的理智,但他又必须依靠它。
“我也打算去北平。”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声音沙哑,“解家在北平也有一些旧故,安顿起来不难。”
白琉璃点点头,“也好,你们都在那儿,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她又看向沉默的狗五,这个年轻人不笑嘻嘻的时候,看起来很文静,甚至有点文弱,
“小五呢?打算现在去杭州吗?”
“啊?”狗五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他也扬起了一个笑,和平日里不同,这笑容像面具一样贴在他的脸上。
现在的他,才更贴近日后那个暗中布局的笑面佛。
“对,现在去,小九让他们家的船送我过去,走水路,快得很……”
这话说完,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抚摸三寸丁的头,隔了半晌,他才又开口说道,
“白姐,这一次走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你和二爷,多多保重。”
这话一出口,就意味着已经道完别,该走了。
解九在喉咙中藏了许久,宁可忍受沉默和寂静的折磨,也不想说出口的话,被狗五说了出来。
解家人理智,但又格外重感情。
吴家人感性,但该断的时候,又比什么人都更利索。
解九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自从白琉璃给他送药之后,他的头疾已经很久没有再犯,那种见鬼的止痛药,自然也就停掉了。
但现在,他的头又剧烈的疼起来,只觉得自己周围一片混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钻出来,
“阿姐,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你多保重,二爷也是。”
这话说完,他就知道,那根一直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风筝线,彻底断了。
到底乱世,命不由人,情不由人。
半截李没来,他和他手底下的伙计动起手来极其狠辣,城里所有游荡的日本人,他见一个杀一个人。
真就应了那句话,谁敢来抢他的地,他就拧下谁的头。
但哪怕拧下了所有人的头,他也不得不走。
他不怕日本人,但怕日本人轰炸。
他的嫂子,还有他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这是他的命,比他的命还重。
他派伙计递了话,自己带着妻儿撤走了,不知道到底去了哪儿。
出乎意料的是,陈皮和齐铁嘴是一起来的。
他俩的关系一向不太好,陈皮看齐铁嘴就是抢他师父恩宠的小白脸,齐铁嘴看陈皮是不讲武德的新瓜蛋子总想偷袭他这个老前辈。
彼此都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皮穿着长衫,要说他什么地方受二月红的影响最深,那就是对个人形象的注重和衣品了。
二月红一直向他言传身教一个至高真理,人可以长得寒碜,不能穿的寒碜。
而人如果长得好看,就更要穿的好看。
跟原剧情的陈皮比起来,这个被二月红和白琉璃当儿子养的陈皮阿四,能写一手好字,会两国外语,很擅长捯饬自己。
他站在万寿寺前,还不忘像二月红来的时候一样,在观音像前点三柱香。
齐铁嘴凑到白琉璃身边,齐家的功夫其实相当厉害,但祖传的规矩,非生死关头不可用。
所以日本人一进城,白琉璃就把齐铁嘴寄养在张起灵那边。
她自己也没想到长沙的局势变化这么快,但凡有一点预兆,她都不会答应让张起灵跟着一起来长沙。
好在张离怀他们靠谱,做了充分的人才调配,在保证每一个小张安全的情况下,让他们有活可干各司其职。
别的不说,张海盐写文书就很有一手,用张海客的话说,他从来不知道问候对方家属能有这么多形式。
中华文化属实博大精深,祖安文学属实源远流长。
齐铁嘴跟着一群张家人混也不觉的别扭,他们家祖训确实交代了不和纹麒麟的玩。
但涉及师姐的事情,原则可以灵活多变,底线可以上下调整,祖训也不是不能变通。
活人总不能被死事难住。
白公馆里枪声停止的时候,齐铁嘴知道,第一场仗算是打完了,他从小香堂里往外走。
长沙城街头见不到一个人,常年在这片牛鬼蛇神混杂的地方混,大家的闪避几乎都点满了。
发现不对立刻躲回家已经成了常识,要是有谁还呆呆傻傻站在街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