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又加一道丁银到田税里!”
他话音刚落,门内,胖地主身后一人高声尖叫。
“什么,摊丁入亩不是将丁银,加入田地中去吗?”
“我家几代佃农,半亩田都没有,这要是再加丁银,我们可怎么活啊!”
一小娃娃体贴地递上《致万民书》,“喏,纸上说了……”
“摊丁入亩实施后,朝廷会对户籍路引限制放宽,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到别处去做工啦。”
“做工就可以攒钱,钱多了还可以在当地买田,重新落户……”
小娃娃话未说完,就被胖地主一把把纸夺了过去。
他愤怒地将纸撕个稀巴烂,随后抬脚,重重踹翻小孩。
“哪来的小泥腿子,在这造谣生事。”
“滚开些,不然叫人拿了你去吃牢饭!”
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有人站出来,出言反驳。
“谁不知道你们家联合通判,将郡守软禁了。”
“装什么装,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死胖子!”
他说着,举起手来,扬了扬握着的纸张。
“而且啊,这《致万民书》满大街都是,你撕得了一张,能将全部的都撕了不成。”
“你们做的混账事,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降下神迹,点醒世人。”
“地主老爷还在这死鸭子嘴硬,小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啊!”
胖地主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做生意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子迷信在身上。
说他忽悠人,他认了,咒他下十八层地狱,绝对不行!
他怒声咆哮,口水溅了附近人一脸。
“放你娘的屁,来人啊,将他给我拿下!”
先前那老头子,眼睛一瞪,“你拿谁呢?”
“就算是巡抚大人来了,拿人也得讲究个章法,真当自己一手遮天了不成?”
“滚开!”
胖地主懒得听他解释,抬脚又要去踹老头。
这要是踹结实了,估计老头半条命就没了。
好在及时有人拉了一把,将将擦着衣服而过。
这处门庭若市,街道上成串的文人,高举《致万民书》沿街呐喊。
“快来看啊,摊丁入亩影响最大的是地主老爷,他们田多,要多缴税!”
“咱们普通老百姓,田少的少缴,而且也不是按每户原本的丁银计算。”
“以后路引政策放宽,可到别处做活,不用居于一处!”
他们无一例外,身着普通,甚至有些破旧。
有的裤腿还沾有泥点,许是刚从地里回来。
他们比不得商贾家的公子,锦衣玉食,衣来张手,饭来张口。
他们大多半农半读,农忙时为家里分担活计,农闲时才能捧上书本。
甚至要借钱,才能读完书……
他们是最底层的读书人,亦是以前考试名次,最容易被取代的人群。
那些昏暗岁月里,多少人寒窗苦读,侥幸考上,当了一名小官。
可当他们赴任,留给他们的,却是一笔烂账!
不然,天底下那么多官……
有的人,明明一开始也是从底层爬上去的,从小见惯了官官相护,立志要做一名好官。
明明一开始也说好的,要为民做主,要为民发声!
可是呢,官官相护,无处得以鸣冤。
上级官员不管,下级官员不助,县衙开支都没有,无奈也只能随波逐流。
何流?
自是袒护当地豪绅,不为民做主的贪官!
富家公子强抢民女,收人手短,不管!
地主霸占百姓良田,吃人嘴软,当看不见!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位圣贤之君,清肃吏治,拔除所有坏虫。
哪怕有官员腐烂了,不为民做主了。
只要告上巡抚,又或者入京告御状,都有人管!
他们学的经邦济世之道,也终于能有上用途。
可是呢……前段时间,忽有传闻,说是朝廷打仗缺钱,要加税。
而且还是江陵侯提出的!
他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且也未见府衙张贴公文。
可三人成虎,他们虽有质疑,却也没有证据反驳。
关系田地,吃饭的活计,流言总是传得极快。
他们见百姓坐于田间地头,唉声叹气,算着加税,也还能过下去。
毕竟,红薯产量高,不在乎别的,只吃饱就还能过活。
时到如今,方知皆是一场骗局!
摊丁入亩,谁田多,谁多缴税。
且早些年,户部早已派人丈量过,登记在册,地主豪绅们藏无可藏!
而闹得最凶的佃农群体,由于平日生活都在庄子上,只偶尔买些油盐布匹才会出门。
自然的,信息又与别处不同。
加之地主豪绅认的消息门路,确实比普通人多得多。
偶有质疑者,却也只会觉得,你懂个屁,你能认识多少人?
这一日,注定是底层学子们的狂欢……
凡习文者,无不仰慕江陵侯,九岁六元及第,大梁史上第一人。
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