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根娣眼睛瞪大了:我的小乖乖,一个每天忙着油盐柴醋米的年轻人,竟然有这样深度的思想!
田果又是嫣然一笑:我的嘴贫,话太多了吧?
见徐根娣大摇其头,田果的小而细碎的牙咬着下唇,想了想说:人生就像爬坡,上半生出力上坡,下半生就会省力下坡。人生就是个过程,上坡、下坡都不可少,只是发生的时间段不同罢了。独生子女们会改变的,只是少不了吃苦受挫折的磨难。
徐根娣很满意。离开面馆的时候,她也难得的笑起来:我是孔庆新的姆妈,欢迎你到我家来做客!
谢谢阿姨!田果甜悦清脆的回答。
徐根娣转身想走,刚一步门里一步门外,又转过头来,笑丝笑丝的:田果啊,我盼望不久你能改个称呼喊我……
暗示的太明显了,不要说田果这个水晶般的聪明人,就是个憨子也能听出画外音。
田果的脸顿时大红布似的,嘴里呐呐的不知说什么。
这是她很少失态的次数之一。
待徐根娣走后,田果掉了魂样,干什么都丢三落四的,打不起一点精神。
时间有时过得很快,快得像白驹过隙。有时过得太慢,慢得太阳月亮都被钉在天上。
这几天,孔庆新来得次数明显少,说是要去应聘。田果几次张嘴想问问,话到嘴边又留了下来,欲言还休的想:我是他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事?
想到这里,田果脸上挂着笑,心里的泪水已经洪荒滔天:我有什么条件嫁给他?别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笑话啦。
正在青春妙龄的田果,和一般的少女少妇一样,那一个不思春。即使处境再困难,条件不允许,追求美好生活,得到如意郎君的念头,也如荒山野岭枯泽陋河边的小草,夜夜疯长。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也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欲望啊!
和丈夫的婚姻,就是一个没有过爱情,没有过肉欲,只求报恩,信守承诺的枷锁。深夜,看着相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植物人丈夫,她悲戚的想:我和红色娘子军里的红莲,每夜陪着木头刻成的丈夫,有什么两样?如果说有有区别,那是红莲被封建家族控制,我是连夫家都没有人管的孤魂野鬼。
欢愉嫌夜短,愁思恨更长。白天,田果播撒笑的阳光,夜里是泪湿枕巾。
经过几个夜晚的煎熬,甜果相同了,命里有的自然有,命里没有莫强求:孔庆新的事,成就成,不成就散。前边的路再难走,总是还得走下去。
田果明显憔悴,连招牌似的笑也像起了雾霾,长久连阴的天空,勉强露出的阳光让人心疼。
这一天,已届深夜,酷夏的伏热仍然在肆虐,面馆的空调连续运转了快二十个小时,面馆墙壁还是热的。无精打采的收拾完,田果打了个哈欠,捶捶僵硬的腰,伸手想去关灯锁门。门口人影一晃,一个高高大大的人闪进面馆,看到田果惊得一哆嗦,来人哈哈笑出声:七夕好,杜小姐请收下我的花束。
七夕乃是迢迢银河暗度,牛郎会见织女的日子,也被人称为中国的情人节。宋朝的大才子,秦观专为这天男女相见,聊解相思之苦,写过一曲着名的词:《鹊桥仙·纤云弄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度 通:渡)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一大抱红玫瑰,精心的用美丽的红绸带蝴蝶结造型扎束。
啊!好大的花束,焕发着馥郁的香气。田果又惊又喜,木头人样呆站着,笑虽还在脸上,泪水忍不住噗簌簌落下来。她这几年,还真没有这样软弱过。
孔庆新衣冠楚楚,大热的天还扎条红领带,汗水已经把上衣洇透:杜小姐!请接受我的花束,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孔庆新笑吟吟的,把抱着的花束又朝田果递近了几分。
田果破涕为笑,用手掩着嘴:干什么呀,你?花那么多钱干什么呀?
说着,她还是伸出了手,帮孔庆新将大花束放在了桌上。又连忙拿出条在冰箱里放过的毛巾,来揩他头上的汗。
嘿嘿,孔庆新受用的眯起眼,伸手想揽田果的细腰。田果笑着一躲闪,小鹿一样跳在一边:你坏!你坏!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欢乐。
孔庆新喉咙里吭吭两声,掩饰着尴尬,耸耸肩:田果!说正经的,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咱们出去转转吧?
田果笑着:你正儿八经的样子,倒挺可爱的!
夜深了,已经是凌晨二点多,路上行人渐渐稀少,凉风从灯火辉煌的江畔徐徐吹来,轻抚着两个年轻人的鬓角、脸庞,脖颈。
不知不觉,已经漫步到江边的沙滩。
沙滩,这里的夜景,称为中国之最也不为过。
明珠闪耀的广播电视塔,被灯光勾勒出美丽的造型;鳞次栉比的大楼,霓虹灯闪闪烁烁;江上灯火辉煌的游船,一艘艘缓缓驶过;激光探照灯打出的光柱,魔幻的切割变化着夜空。天上人间,人间天上,浑然让人不知身处何地,对时间、三维空间没有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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