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昭手中的琉璃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刚接近方誉殿的朱红大门,便见两道身影跪伏于冰凉的青石板上。
不出所料,正是陆氏与其忠心耿耿的爪牙。
她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冽的恨意。
“皇上,臣妾实属无辜!请您听臣妾一言啊!“
陆氏的呼唤中夹杂着几分哀婉,仿佛她才是那承受了世间最大冤屈之人。
苏砚昭的出现遮挡了她的视线,陆氏猛然回头,语气中满是戒备:“你来此何为?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是来侍奉父皇并关注他的病情。“她留下这句淡然的回答,便径直步入方誉殿内。
往日里精神矍铄的皇上,此时却显得疲惫不堪,只能依靠在龙椅之上,勉强翻阅着手中的奏折。
“父皇。“苏砚昭接过尚有余温的汤药,轻柔地吹拂,试图让它更快冷却,“方太医不是嘱咐您要好好休养吗?如此深夜,为何还要劳神阅读奏折呢?“
皇上轻轻揉搓着眉心,那细微的动作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不过是偶感风寒的小病症,无须挂怀。国事如山,朕岂能因一己之躯而有所耽搁。”
站在一旁的苏砚昭,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轻柔地叹了口气,声音细若蚊蚋,却满含深情:“若是夫君仍在,定能为父皇分担这份沉重,让您不必如此辛劳。”
皇上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缓缓合上了手中的奏折。
那原本乌黑浓密的发丝间,已悄然爬上了几缕银白,为他平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往事已矣,勿复多言。”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可逆转的决绝,“朕的这三个皇子,竟无一人能让朕省心。”
苏砚昭闻言,脸上浮现出几分讶异之色,连忙出言宽慰:“怎么会呢?太子殿下器宇不凡,威严中不失慈悲,四皇子更是温文儒雅,皆是能为父皇排忧解难的栋梁之才。”
皇上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失望:“哼!你可知道,他们哪一个让朕真正省心了?太子一心向佛,国事于他仿佛过眼云烟。朕这一生,有这几个儿子,再加上那位心思深沉的陆氏,能活至今日,已是万幸!”
苏砚昭见皇上神色不佳,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吹拂着药汤,让那热气稍稍散去,而后将碗轻轻放在皇上面前,轻声道:“药快凉了,父皇请用。”
皇上大口饮下那略带苦涩的药汁,苏砚昭在一旁以温柔至极的声音劝慰:“父皇,虽说能者多劳,但请您务必珍重龙体,只有您安康,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才能心安。”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家和方能万事兴。您虽贵为天子,但同时也是我的公爹。贵妃或许只是一时失足,并非无可救药。”
皇上目光幽深:“怎么,你也要为陆氏求情吗?”
苏砚昭毫不回避,直视着皇上的眼睛,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语气诚恳:“不论如何,贵妃毕竟是儿媳的婆婆,是长辈。我只愿这后宫之中能和睦相处,不再有纷争。”
方誉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下沉默与压抑。
皇上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既如此,你对陆氏此人有何看法?”
苏砚昭的目光落在地上那精致的波斯地毯上,表情自然,不带半点虚伪:“贵妃性格直率,对待身边宫人向来宽厚。虽然对我要求严格,但我相信,那也是为了我好,为了我能更快适应这宫中的生活。”
说到这里,她的眼眸不禁又泛起了泪光,“反而是我,年幼无知,时常无意间冲撞了她,心中总是感到愧疚难当。此次我离宫,苏家的女儿仅剩我一人……”
提及家事,她的眼眶更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只愿能更好地侍奉父皇、贵妃,以及远在宫外的双亲,尽到为人子女的孝道。”
皇上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满是怜惜:“你真是受苦了。”
说着,他轻轻扶起苏砚昭,“那天在太平殿外,是朕心急之下乱了方寸,忽视了你的感受与家事。”
苏砚昭连忙摇头,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父皇没有错,是我自己考虑不周……”
就在这时,兰姑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启禀皇上,大理寺程少卿求见。”
皇上眉头微蹙,目光穿过窗棂,投向那已深沉的夜色:“如此深夜,他前来所为何事?”
“程大人说有一桩紧急案件,必须亲自呈递奏折,刻不容缓。”兰姑姑回禀道。
皇上本欲挥手拒绝:“不见,朕已疲倦。让他明日再来。”
然而,兰姑姑面露犹豫之色,补充道:“可是,程大人说,此案与贵妃娘娘有关。”
皇上闻言,神色骤变,立刻正色道:“即刻宣他进见。”
按照宫中的礼法,苏砚昭应当退避,以免听见朝政机密。
然而,皇帝却以一句轻描淡写的“无妨”,特许她留于侧旁。
她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怨愤,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苏砚昭强按下情绪,展现出一副温顺的模样,纤细的手指轻柔地在砚台上旋转,为皇帝精心研磨着墨汁。
“微臣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