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气氛沉重,阳光似乎也变得黯淡。
娜扎侧卧在床上,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于给予柳香,声音虚弱:“把药放下吧,这里已经不需要你服侍了。”
“奴、奴婢……”柳香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错愕与惶恐,眼神里满是对自身行为的质疑,“主子,是不是奴婢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妥当?”
苏砚昭捕捉到了柳香眼中的不安,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安抚的口吻解释道:“你这是紧张什么?娜美人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不想被人过多打扰。你不如去小厨房看看新来的御厨准备了什么佳肴,仔细盯着点,别让他们又在菜肴上动什么手脚。”
柳香闻言,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向娜扎那张冷漠的脸庞,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确定。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奴婢明白了,这就去查看。”
随着柳香的退出,房门轻轻合上,却未完全闭合,留下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缝隙。
苏砚昭见状,迅速利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掩护,动作敏捷而隐秘地将一小撮藏红花投入那碗温热的药汁之中。
黑红色的液体瞬间吞噬了那抹鲜艳的红,她轻轻搅拌了几下,确保药温适中,藏红花彻底溶解,这才端起药碗,递给了娜扎,口中不忘提醒:“小心,有些烫。”
娜扎面色苍白如纸,但眼中却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一仰头,那碗所谓的“安胎良药”便被尽数饮下。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娜扎的脸上开始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牙齿紧咬,双手死死抓住被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滚落,显然正遭受着极大的苦楚!
见到这一幕,苏砚昭心下一紧,连忙说道:“我这就去请太医来!”
话音未落,却被娜扎用尽全身力气拽住了衣袖,声音虽微弱却坚定:“不……时候还没到……王妃,求你陪陪我,别离开……”
目睹娜扎如此痛苦,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但为了揭露真相,让幕后黑手无所遁形,承受应有的惩罚,她只能强忍内心的波澜。
她拿起一方丝帕,轻柔地为娜扎擦拭着汗水,语气坚决:“如果实在受不了,我马上去唤太医,你不能再硬撑了!”
娜扎勉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戌时一刻,方太医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被紧急召入慈仁堂。
几乎与此同时,皇帝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赶到,神色焦急:“方太医,娜扎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方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药碗仅剩半碗,里面是未能服下的安胎药,他颤抖着声音恳求道:“陛下饶命!微臣罪该万死!娜扎夫人腹中的龙裔,恐怕……无力回天了。”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让人窒息。
“无能之辈!昨日你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好好调养,娜扎的孩子不会有事?!”
苏砚昭望着因剧痛而昏迷过去的娜扎,挺身而出为方太医辩护:“父皇,这并非方太医医术不精,而是有人在娜扎夫人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
皇帝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如刀,他坐到床边,声音低沉而威严:“苏氏,你必须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父皇,就在刚才,娜扎小姐服用了那碗安胎药,没过多久,便痛苦不堪,说是腹痛难忍。我即刻派人去请御医,结果,方太医在那药里发现了大量的番红花……”
方太医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坚定,他轻轻点头,举起了手中那碗仅剩残渣的药汤,声音沉稳:“还请陛下明鉴,此中必定有奸人欲对安小姐不利,并意图将罪责嫁祸于微臣!”
皇上闻言,怒意如火山爆发,双目圆睁,几乎难以自抑地咆哮而出:“慈仁堂的管事何在?今日安小姐所服用之药,究竟是何人熬制?其间可有他人插手干涉?”
在这紧张氛围之下,躲在人群暗处的柳香,心怀忐忑,正企图悄无声息地逃离这风暴中心,却遗憾地发现,最佳的逃脱时机已悄然流逝。
春霞向来以直率着称,此刻亦不例外,她坦然回应:“回陛下,安小姐日常所用之药,皆由柳香亲手熬煮。为确保无误,旁人不得插手。”
柳香闻此言,脸色骤变,一片煞白。
在众人的推搡之下,她踉跄至前,仓皇跪倒在地,口中急切辩解:“奴婢实不知情,或许,或许是药材误置了?!”
苏砚昭的声音冷若寒冰,穿透了殿内的紧张气氛:“一查便知。”
身为慈仁堂的一等宫女,柳香享受着与众不同的待遇,居住之处非同一般宫女,而是与春霞共室。
不久,一群太监涌入她的居所,一番搜查之后,竟真在屋内寻获了一包油纸包裹之物,以及一只仅能容纳于掌中的木盒。
皇上目光如炬,下巴轻轻一扬,语气中满是不容抗拒:“打开。”
随着油纸的缓缓展开,几缕干枯的红色丝状物体轻盈飘落于精致的波斯地毯之上,显得格外刺眼。
方太医拾起这些丝状物,神色大变,惊骇之余,言辞颤抖:“陛下,这,这分明是剧毒之物——番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