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不远处用那些奇怪的收藏品摆成法阵似的圈。 “我在进行召唤幸运和舒适睡眠的仪式,别打搅我。”伊芙扬起下巴,炫耀学识般拨弄她那头浓密的金发。 凪问,“用枯树枝和一看就很难吃的肉丸子能做到吗?” 伊芙认真纠正,“这是在坟头长出的野生无花果树苗和公山羊的□□!” 我有些无语,“不,伊芙,不用特地解释也可以……” 凪倒没觉得有多尴尬,好奇地复述伊芙的话,又摇头,“搞不懂,好怪。”他继续让光点朝高处延伸,“姐姐,我可以和你聊天吗?” “你说吧。” “自从被人说我身上有精灵的血统,我就变得奇怪。和你认识你以后,我就更不像从前的自己了。就像身体里出现另一个人,他老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很多麻烦的事。” “就像现在这样?” “嗯。一千年前的人,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这么想的,身体又不受控制。我感觉自己被侵犯了,别人的感情和声音涌入我身体里面,要我去帮助他们。” “这是白鹿的本能在驱使,和你已经养成的行为习惯是有冲突的。实在不舒服,你可以拒绝服从,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但是这样的话……我试过,我做不到。姐姐,怎么办?我会疯掉吗?” “不会疯,只是烦恼。我没有过和你一样的体验,不过拿去和治疗做类比,我想我们是相似的。我也不是谁都想救的。我巴不得羞辱过我的人去死,想在他口服的药水里下毒。但我最后还是把人治好了,心想这个人只是经过,他不会在我生命中停留。我也不允许他留下。” “把不喜欢的统统赶走?” “嗯,我相信一切终究有变化。所以也不需要这么刻意,讨厌和错误会随时间自动调整的,要么完全放下它们,或者完全承担,但不能装作妥协,自以为很不幸,钻到牛角尖里去。” “我现在既不想听到这些声音,又不想忽略。我还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顺其自然,凪。这是一个长期的修行任务。我会陪你的。” 我安慰凪,细细劝说。持续托起光芒的过程中,我意识到这段回答所引发的思考,言语间的力量也是对自己的引导。 摸索没有止境。我一直想让内心安定,不去被厌世和不信任的念头牵绊。他人的索需、感情、偏见,自己的自由、欲望,甚至金钱、权力、名誉,这些同样都是我的选择题。我和凪都是寻找答案的修行者。但只要不停止脚步,一条能够去除我们所有迷惑的道路,就确实存在。 鲜花和芬芳。洁白建筑,吵闹集市。奔跑的孩子,表演的艺人,哺乳的女子,打盹的宠物。铺在木桌的花布,一杯茶水幽幽冒出热气。树影,晚霞,船帆,海浪…… 期待某天能再度抵达千年前的时光。 我念念不舍,感动、怀旧、安静、憧憬、敬畏。我缓缓闭上眼睛。凪用另一只手拥抱我,另一只手十指缓缓紧扣。额头靠着额头。他来照亮,引导,绕过土层中的阻碍,我用祝力驱散死气。我们为所有光芒,为祈祷和祝愿打开通道。 在遥远的地上,原来那棵枯木被淡金色和柔柔莹绿笼罩,渐渐长出新的枝条。如同新生,仿佛一个实现的愿望。 我们还在时光凝滞之地,却能看见地上发生的事。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都成为我们视线的延伸。 身着深色长袍,携带厚重华丽大书和各式法杖的魔法使,围观的冒险家和自由佣兵。我看到形形色色的人。 还有骑士团,其中有克里斯和千切的身影。我走过在青草和花,透明般不发出声音,不被目击。 克里斯在和一名相貌阴柔,眼神像蛇一样的魔法使交谈,解释早上发生在林中的骚乱。 “凪没有暴走。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只有更精准地控制精灵力量。”克里斯反复强调,气势威严不可逼视。 但他面前的魔法使不为所动。我看见他宽大的袖袍里有什么在动,还出现一道像蜥蜴鳞甲,也像蛇鳞似的闪光。 难缠又阴险。我担心克里斯不好对付这种麻烦的人,而且他有意袒护我,一直不肯透露我的存在。 ——去承认吧。我们在地上遭遇了什么,又在地下经历了什么。我们也没有做错什么。 我心想。 仿佛听到我的心声,千切径直朝我走来。我胸口一紧,屏住呼吸。 他在我面前蹲下来,我这才恍然,他不是真的看见我了,只是有所感应。我垂眸,他正蹲在一朵盛开的淡红小花面前。 “是你吗?”他问,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