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小园中,二人执手相立,唯有脚下汩汩水声相和。
一阵暖风吹过,于假山丛石间发出悦耳的响声。
良久,玉浅肆松了三指,粟娘连忙将另一只手递了过去。
玉浅肆又凝神听了半晌,打量着粟娘的神色。
粟娘不知何故,垂下头去。
“姑娘来到偏殿后,可曾服用什么?”
粟娘一惊,连连摇头,带着些惊怕:“不曾服用什么......”
“姑娘不必担心,”玉浅肆浅笑着收了手:“只是方才来皇陵的路上见您面色不畅,隐有病色。可这脉象却如常,以为您用过了什么补物。”
“原来如此,多谢玉大人了,”粟娘松了一口气,垂眸带着些自嘲的意味道:“此前是陛下命人送来了一碗粥,我尝不出好坏来,或许里面有些补物吧。”
“那便好,”玉浅肆含混地点了点头,突然跨步越过粟娘,绕到了假山之后。
粟娘一惊,连忙跟了过去。
假山后的六角玲珑亭内,只有一壶一杯。
玉浅肆走过去,拿起茶杯嗅了嗅:“姑娘这是在对月品茶?”
粟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提着裙角走到玉浅肆身边。
“这是陛下今日赏赐的,我口中无味,又睡不着,便泡来喝了。玉大人要不要尝尝?”
说罢这话,粟娘扫了一眼石几,发现案上只有一个杯子,自觉说错了话,连声称歉:“是我顾虑不周,明日定然送到您的住处。”
“不必了,”玉浅肆将茶杯依着桌上的水印放回原处,还转了转杯沿。
纤指挪开时,茶杯像是未曾被动过一般。
“我这个人尝不出茶的好赖,这些东西给我便是浪费了。”
玉浅肆望向假山后的暗处,而后含笑一礼:“皇陵精致独特,气候宜人。若姑娘有时间,不妨多随我多四处走走,定然是要比闷在这屋子里舒畅许多。”
粟娘微讶,四处走走是个散心的好法子,可为何要随她一道?
她尚未回过神来,被玉浅肆秋月华星般的笑意晃了神,愣愣地点了点头。
玉浅肆十分满意,洒然告退。
静夜隐路,众人都已休憩,只余下枭鸟的几声梦呓,和玉浅肆在别苑步道上行走的细微声响。
今日晨间给少主把脉时,她还打听了粟娘身份查证一事。
可户部传来的消息,粟娘还未得到新政所发的照身帖,如今事急,只能查探到她父母双亡倒是不假,但却是大约十几年前搬去那村子的外来户。至于其他,尚未查明。
如今,这个连亲人都没有的女子,却在千里之外的皇陵里深更半夜与人争执,着实是有些意思。
站在院子门前,玉浅肆转头望了望来时路。
兰家面圣碰壁,粟娘身世成谜,还有一个心思深沉的小皇帝。
她低头笑了笑,这才阖上院门,沉沉睡了过去。
赶路操劳的确最为磨人,哪怕疑问满怀,玉浅肆还是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直到第二日晌午,她才悠悠然醒了过来。
王嵩想是知晓了她昨夜奔袭了大半夜,替她寻了个由头遮掩了过去。
这些繁复的祭礼本就与女子并无太大干系,那些朝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会她缺席一事。
她睡到日上三竿,提刑司的一切事由便理所应当地落在了伯懿的肩上。
待到他安顿好所有事,带着饭食来寻玉浅肆时,已经近未时了。
玉浅肆靠在窗边,面色苍白,见伯懿领着食盒,有气无力道:“你可算来了,差点饿死我。”
“不是给了你零嘴吗?怎得不知道吃一些,若是饿过了时辰,又要胃痛。”
伯懿一边抱怨着,一边将食盒打开,各种香味便迫不及待地蹿了出来:“饿了怎么不去前面嘱咐人给你做些饭菜?若我不来,你就这么扛着?”
“你走没几天,肉干便吃完了。”玉浅肆毫无形象地垂着头挪到了桌边,从伯懿手中接过刚被擦干净的竹筷。
“我睡醒后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这里又太偏了,实在没力气走过去。”
“那你就这么生扛着?”伯懿依旧板脸凝眉,可看她吃得急,又忍不住给她添了一杯热茶。
玉浅肆笑得明媚,接过热茶,难得显出些娇憨之态:“我想你定不会对自家大人的安危不管不顾。”
伯懿见她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自己,似是贪玩淋了一场融融春雨的小猫一般。终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扬。
偏偏眼神还要强装严肃,不伦不类。
玉浅肆被逗得笑出了声,神情似餍足的猫儿一般,循着暖阳心满意足地窝在了墙角。
“说正事。”伯懿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你打算什么时候办正事?”
玉浅肆抿了口热茶,温度恰好暖胃。
再次抬眸,方才眼中的打趣了无踪影。
她右手执杯,青葱似的食指轻扣着杯沿,带着玉里乾坤有一圈没一圈地泠泠转动。
“动手好说,我只是想该如何能一石两鸟。”
在京中恐吓他们的人,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们二人只会乖觉护卫陛下来皇陵而不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