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室之内,伯懿见话题回转,松了口气。
转而发现,这狭窄的斗室之内,片刻的沉寂都会显得格外漫长。不仅有旧尘盈鼻,还有清香淡淡倾袭。
他清了清嗓子,不得不继续顺着方才的话题说下去。
“你说得对,方才刚进入院子时,我便查看过上面的机关。浑然一体,没有中途停止的法子,周围更没有人埋伏。若是我们不出现,雅音恐怕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生死未料......”
应当不会有人如此设计苦肉计。
“不,”玉浅肆语调轻扬,含着坚定:“我信她,是相信自己的眼光,一个愿意为了苦命女子讨回公道,不惜以卵击石的人,不会是忘恩负义之辈。”
伯懿眼尾抽了抽,如此草率的理由......哪里像是人人闻风丧胆的玉罗刹会说出口的话。
“说不定......是我们都看错了,她一早就在放长线,打算钓你我这两条大鱼?”
“凌云阁一事之后,我特意查过当年之事。那个探花郎之事发生之时,你还没有入京。幕后之人就算再能放长线,也无法未卜先知,料到你会寻我来查十年前祈福殿一案吧?”
若不是这中途发生了许多事,就算是伯懿铁着头来寻她,恐怕她也不会贸然接下这个案子。
“若你真要这么算,那最有可能的说法就是——”
玉浅肆声音陡然冷肃,最坏的打算,有人从一开始就策划了一切,从他们相遇、广安侯府的火灾,再到凌云阁花朝节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她重查十年前的案子。
她不敢相信,世上有何人会有如此本事,竟能以天下人心为棋局,谋划布局。
伯懿见她停了下来,莫名有些心焦:“就是什么?”
玉浅肆淡然一笑:“最有可能的说法是,这一切都是伯懿你的阴谋,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一切都是你故意而为之。但既然如此,你也不会跟着我一起冒险,对不对?”
伯懿觉得有趣,在黑暗中伸出手,想去拍她的肩膀,却不小心擦过她方才回转的柔嫩侧颜。指尖轻柔温热的触感在他心上划过一抹亮痕,让他一时有些慌乱。
静默了一瞬,待察觉到面前之人对方猜的意外并无半分异样之外,他心中也说不清是何滋味。
“那万一......我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
话音刚落,玉浅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虽一语未答,但这笑声却渐渐抚平了方才伯懿的难宁。
她信自己。
“别忘了,‘好运气’,”玉浅肆倒是一下子便拍到了伯懿的肩膀:“我运气可一向都很好。就算推不到这一部,我也愿意赌一把,赌雅音和你,都不是坏人。”
“就算雅音寻到了人帮我们,定也要大费周折,”伯懿解了自己的外裳,团成一团垫在玉浅肆脑后,“先休息休息吧。”
屋宇倾塌,定然要费一番力气,不是几个人便能成的事情。
雅音深夜行路,恐怕会前往最近的浚源寺,而后由寺中僧人出面寻人解救,就算雅音会骑马,待她寻到寺里,恐怕也得几个时辰。
玉浅肆摸着自己的脉搏估算了一下时间,外面如今应当是卯时了,便点了点头,从善靠了上去。
肩颈处团成卷的衣服还残留着淡淡的,同左肩处一致的温度,她阖目小憩,脑中却还萦回着方才伯懿的那句玩笑话。
“放长线,钓大鱼。”
谁在放线,而谁才是鱼?
脑中迷乱纷杂,只觉得真相就被包裹在眼前的黑夤之中,与她只隔着一层黑纱,触手可及。
或许,此刻只需要一丝光,就能看清一切。
只可惜,无论她睁开眼,还是闭上眼,眼前都毫无亮光。
猝然之间,一缕光似利刃划破了眼前遮漫的黑布,尘埃被裹上金粉自空中散落,跳上她的眼睫,将她从半梦半醒的迷境中唤醒,亦钻进她的浅眸里,在脑海中留下淡淡点状印记。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藏在黑纱之后,在隙光之外恍惚而过,她伸手去捉,却什么都没抓住。
“阿如,醒醒!”
她睁开眼,才察觉竟在困倦之中昏睡了过去,方才睡梦中伸出的手刚好够到了伯懿的鼻尖。
他不知何时已挪到了自己对面,将自己护在身后,可一只手还撑着自己的脑袋,想是担心自己昏睡之中栽倒在地。
可梦中看到的光,却不作假。
缝隙里的尘土似瀑水般溅落,方才安歇了一夜的斗室旧尘又被激荡起来,扬起朵朵尘花,自二人脚边盛开,逐腰而上。
“阿如,有人来救我们了。”
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忘了计算自己的脉搏,如今已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光景了。
不过,自己虽然隐约胃痛,但却四肢有力,并无多少缺水少食的晕眩,应当只过了半日。
外面的嘈杂声渐盛,那道光隙随着沙尘的厮磨,似天穹从中间裂开了一般,尘嚣迫不及待地涌入,也伴着熟悉关切的人声。
“玉大人?”一连串的咳嗽声随之而来。
林深?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