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娘听她如此言语,脑海中模糊忆起的,是那道每每梦回,都让她心痛无比的身影。
当年,他们夫妇二人,何尝不是如此。
她勉强回转心绪,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此行没有辜负夫人所托。看来,那个叫什么伯懿的,与阿肆的牵扯并不太深。
玉浅肆见娘亲恍惚时,眸中闪过痛色,也明白了过来,二人之间陷入了凝滞的回忆之中。
不过,看娘亲全心为林氏考虑,想来林氏对娘亲是不错的。娘亲此生因着她受了太多苦。若是林氏真能互她周全,她也愿此敬重林氏。
风娘低垂着眉眼,眼角尽是眷恋。
“我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静静坐在一起,听风闲谈了。”
玉浅肆一怔,细细回想起来,胸腔中酸涩满溢。
自从她们二人被赶出家门后,一路被追杀逃到蜀中,隐在乞丐窝里,她便生了重病。娘亲日日乞讨,与其他丐子夺食,还要忧心她们母女二人的安全,被其他乞丐占了栖身的破屋,日日不得安宁。
后来她得遇契机回京,一路上娘亲便惶恐不安。好容易安顿下来,她却为了齐国公府日日奔走,二人依旧聚少离多。
再之后,便是她创办玉里馆,更是马不停蹄地忙了起来。
她总想早一点查清真相,早一点让娘亲可以安心。可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陪伴,以至于让娘亲被贼人所毒,差点离她而去。
玉浅肆闭了闭眼,唏嘘难宁。
风娘看着眼前愈发显出坚韧的女儿,终还是忍不住,眼中泪盈,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两痕晶莹的泪划过倾轧过年岁的面庞,除了带出岁月的沧桑,也似一瞬间洗尽了铅华,透出美人的几分姿态来。
谁不希望自家的女儿可以无忧无虑地成长,勿须背负着骂名,勿须整日抛头露面。
她的阿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拥有了,若她一般,只能永藏于他人身份之下,仓皇度日。
“都怪我......若非我那日归家迟了些,你也不会救了少主,我们还能安稳度日。若不是我不小心中了毒,你也不用受制于夫人......”
“娘亲,这一切都不怪你”,玉浅肆覆上她颤抖的手,“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你何干。你当时为了生计每日奔忙,本就不易。何况,那日就算你在,我也会出手相助的。我想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与旁人无关。”
风娘感受着覆在自己手上的温热,苦笑起来:“你爹若泉下有知,定会恨死了我。”
玉浅肆眨着眼强忍心中酸涩,似珍宝般轻轻抚摸着娘亲的手掌:“娘亲为我付出了这么多,一双精巧的绣娘手也沧枯若此,爹爹若知晓了,又怎么会忍心责怪您呢?”
风娘听到这里,长呼一口浊气,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夫人还在等我,我便先走了。我会听你的,日后少来见你。但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那满是老茧的瘦削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又匆匆放开。
可那双手紧握的感觉,却在娘亲离去后依旧依附在手掌之上,就连每一颗茧的凹凸,都让她记忆犹新。
她躺在榻上,将双手紧紧阖在前胸,不知为何却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娘亲方才所言。
心下有些烦闷,脑海中思绪万千,时而是昨夜颓败的祈福殿连廊,时而是童年的往事,时而是她俯下身,第一次见到狼狈却自如的少年王嵩,时而是母亲今日所言。
凌云阁内的装饰,雅音的故事,她遇到的那个乞丐,偷喝的那碗酒......
最后,是她同伯懿在齐腰的荒草之中穿行。他在前面为自己开路,而她站在原地,回过头去,看着他们两人一路走过的深深草痕。
那一列草痕的尽头,是自家的院门。
那扇门孤独地立在原地,可她却似闻到了毕罗的香味。那门上木纹清晰,还带着几颗枯旧的虫洞。
可她知道,有人关心她,就在门外,她只要打开门便能看见。这片刻的宁静恬然,是因为知晓背后并非空无一人的自如。
待她醒过来时,墙外街市的热闹已经迫不及待跃过了院墙,溜进了院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门窗,促她清醒。
玉浅肆睁开眼,有一瞬的恍惚,热闹声也像是隔着一层纱似的,待她逐渐回忆起睡前的一切,那热闹声也才清晰起来。
日光懒成了金色,透过慵懒的窗纸,给屋子里添上了几许金光。
她晃了晃脑袋,这是难得深沉的一觉,竟然一觉睡到了日暮时分。
嘴角噙着笑意,收拾妥当后,这才朝着提刑司走去。
没想到刚出巷子,一眼就看到伯懿正坐在平日里自己常发呆的地方,面前已经摆满了吃食。
她脚步一转走了过去,自如坐下。伯懿便已递上了一双擦拭干净的竹筷。
“我知晓你睡醒了肯定会饿,虽已昼夜颠倒了,但还是要填饱肚子的。这些都是暖胃的吃食,我还让他们加了适度的椒,应当都合你的口味,你尝尝?”
玉浅肆看他目光灼灼,嘴边拒绝的话只能化作笑意盈口,接过竹筷各样尝了几口,这才撂下筷子问:“你身上可还有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