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靠近太液池,喧闹的余温便透过树叶枝杈透了过来,连带着枝头残叶也多了几分绿意。
见玉浅肆目的明确,那几位宫人惶恐,纷纷劝阻。
“玉大人,眼看就要晌午了,您昨夜辛劳,还是早些出宫歇息吧。”
她停下脚步想了想,这些人只听命行事,若是因为自己得罪了权贵,又得平白挨骂。宫中生存本就不易,何况她们这些婢女。
于是道:“无妨,你们现在回去复命即可,只说是我辞了你们,自己留在宫中了。”
如此一来,清宁宫那里也有了交待。
这几个宫人也曾多次听闻玉浅肆的手段,此前公主自戕,更让她在大朝会上风头无二。不敢劝阻,见她饶过了她们,自然连忙称谢离开。
玉浅肆与伯懿原地候了片刻,待周遭无人之后,伯懿了然一笑,带着她跨过鹅卵石拼成的小路,绕进了葱密的林子里,朝着宴会所在摸了过去。
头顶斜枝若盖,覆压下来,紧贴着他们的发顶,脚下草叶朔朔。听着耳边的若即若离的呼吸声,恍惚间,让他忆起了许多。
是春日里第一次与她并肩同行,他随手摘下头顶上的一片绿叶把玩。亦是夏夜里那一次在鬼市死里逃生,她扛着自己弯腰淌过的那一条河。
他还清晰记得永宁侯府别苑那片叶子在掌心中的纹路,可一转眼,他们已经如此这般并肩走过了阳春朱明。
身旁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他也随即止住了脚步,二人站在一条隐蔽的小路上,与太液池的热闹只有一树之隔。
见这里正对着戏台,也将台下众生看得一清二楚,玉浅肆朝他投去了一瞥,嘴角的弧度,是对他所引之路的满意。
“这里的人,你可都认识?”她方看了一眼便觉得头大如斗。那些花里胡哨的绫罗绸缎,活生生将深秋逼成了春日。
伯懿拧着两道峻眉看了半天,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赧然。
近来他特意恶补了京中人物关系,可但凡能寻到的画像,一个比一个画得夸张,如今看来,果然都同真人对不上号。
“无碍——”
“——谁在那儿鬼鬼祟祟!”
玉浅肆的话还没说完,伴随着一道娇呵,一袭粉衣便立在了二人隐身的树前。
伯懿想也不想便去看是否惊动了宴席上的宾客,待一瞬后将目光转过来,那粉衣女子已被玉浅肆拽到了他们面前。
他骇了一跳,以为玉浅肆当真胆大包天到在宫中捉人,想也不想便要挡在她身前,电光火石间,脑海里已掠过了无数帮她遮掩的法子。
可没想到的是,待他似护小鸡一般将玉浅肆护在身后时,对上的,却是虞安宁不可置信的一双眼。
“玉姐姐,伯懿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想不明白为何会在此时此地,以如此诡异的方式与他们二人碰面。
“我还以为......”说到这儿,她红了脸,止住了话头。
她原以为,又是什么宫里的野鸳鸯喝多了酒胡来,担心他们惊扰了宴席获罪,这才出声想惊走他们,是以也严格控制了音量,不会惊动宴席上的人。
伯懿不晓她为何会红了脸,只看到是她便松了口气,摸了摸眉尾,这才自如道:“我们本来要出宫的,被这里的热闹声吸引,这才寻了过来。”
虞安宁“哦”了一声,想到自己方才的误解,一张粉脸似是涂多了胭脂似的,又红了几分。
而在她眼神躲闪却不小心瞥到玉浅肆时,愈发像极了方才席面上尝过的橙红的枣酒。
玉浅肆自然察觉了她的躲闪,扬眉讶异:“郡主这是......”三四个月不见,怎得见到她倒像是遇到了猛兽一般。
虞安宁难得露出一副娇态,手中绞着帕子,嗫嚅道:“对不起啊,玉姐姐。”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一股脑儿将近来心中所想倒了个一干二净。
“当初,我以为你知晓临安没死之后就会将她抓回来和亲,所以才没告诉你,我其实......很早就知道,她没死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弱了下去,漏在了脚下草叶的缝隙里,几不可寻。
自从听闻大朝会一事后,她心里便明了了,玉姐姐只有在知晓临安的真相后,才会如马坚之愿,让他去做那所谓“杀害公主”的凶手。
而自己做了什么?玉姐姐一次次给自己机会,让自己告诉她实情,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真是小人之心了!原来玉姐姐也是愿意成全他们二人的。
玉浅肆还以为虞安宁近来不寻自己是事繁,却没想到是不敢来见自己,也有些愣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才道:“所以,我猜的没错?你应当是直销临安对桂花过敏,所以在摘星楼事发当晚,伯懿说闻到了桂花头油的时候,你就猜到了?”
虞安宁艰难地点了点头:“临安坠楼,楼上又有马坚,我是绝不相信他会伤害临安的。当时也十分恍惚,可乍一听到伯懿哥哥所言,我便明猜到这恐怕是他与临安商议好的计策要远走高飞。可玉姐姐你奉命查案,若是查到了临安的下落,便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