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清却不看伯懿,只对着玉浅肆道:“这件事情,可以交给你们二人去办。但此事干系重大,你们在找到当年真相之前,不可惊动任何人,包括提刑司的一兵一马。可能做到?”
“臣领命。”
伯懿满面茫然,却敏锐察觉到异常。他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置信玉浅肆会将此事正大光明地告诉皇帝,也更不敢相信皇帝会同意。
真的是疯了......
皇帝怎么可能会给母后翻案?
可仔细想想,玉浅肆今日利用大朝会促成了临安一事,的确也可利用朝局诱皇帝答应。
江既清没有理会伯懿面上骤然转过的万千神色,只紧盯着玉浅肆问道:“你明白朕说的‘任何人’是什么意思吗?”
“臣明白,‘任何人’包括少主在内。”
江既清此时已从御案后走了出来,在殿中左右踱步,似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做。
“朕会寻个法子与你们方便进入宫禁。但此事一旦开始,便要速战速决。若是被人察觉,朕保不了你们,也不会保你们。”
见二人应允,他才站定垂手,似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那便出宫静待消息吧。”
玉浅肆松了一口气,谢恩后终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待要与伯懿离开时,又听身后传来幽然之声:“玉浅肆,杀害临安阿姊的凶手,你也要给我找到。”
“是,臣一定找到凶手,为临安公主报仇!”
这亦是她给马坚的允诺。
天涯海角,理法无涯,她一定会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伯懿直到走出很远也不明白,为何皇帝要让他进去听命。
难道是......
想起离开时瞥见背对他们,那瘦弱的肩上沧桑与悲怆。他摇了摇头,随即否认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若是真的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还允诺自己参与调查祈福殿一案?
玉浅肆的膝盖实在疼得难以忍受,走得极缓,也似是在静听着空寂青石板上传来的脚步声,平复自己的心跳。
他亦步亦趋,终还是沉不住气,上前握住了她的右臂,使了巧劲儿扶着她往前走。
一边问道:“你为何要告诉皇帝这一切?”
她有穿宫铜符,若是暗中查探也并非不可,为何非要如此?
“只有这样,我才能做到答应你的,依律惩处凶手。”
浅淡的语调,却似幽谷鹿鸣,清涤了他满沾尘埃的一颗心。
亦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
若是私自调查先斩后奏。那查到的证据极有可能扰乱朝政,并成为各党互相攻讦的利器。
到那时,不管他们出于什么样的本心,若是被人利用。皇帝是否会站在他们这边便不一定了。
的确,只有在皇帝这里过了明路,查出真相后,才能从根本处将乱象扼杀,同时保全他们二人。
待想明白这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她今日所为,虽然冒险,但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不由停了脚步,苦笑道:“你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因着他的搀扶,玉浅肆的确走得轻松了一些,见他停下脚步,自己也被带着不得不停下来。
微微侧头抬眸,伯懿正凝眉望着自己:“可你就不担心此事与......”
“此事是否与齐国公府有关,在查明真相前我并不知晓。”
“但是,林氏是林氏,少主是少主。我相信他,若是林氏真与此有关,少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只是懒得花心思在朝政之事上,可一通百通。
若是齐国公府一手遮天,总有一日会大厦倾覆。
少主必然也是知晓这些,所以才会偶尔放任那些清流一党在朝中上蹿下跳而并非一味打压。
若是齐国公府想要长久,必得在朝中寻一个对手放权,形成对峙互犄之势。如此一来,才是以退为进,求得万全。
恐怕少主如今也正在寻一个如此的人选。
自己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你这么做,为了临安,为了......十年前的案子,可你就没为自己考虑过!”
想到方才的惊险,他手中下意识使了力,只觉得后怕不已。
玉浅肆察觉到了臂上的压力,垂睫轻蹙眉头。
长睫微卷似扇,轻颤着送来了清风。
他恍觉自己的失礼,突地松了手。
玉浅肆骤然失了倚靠的力道,轻晃了晃才站稳。
“正因为考虑了,我才在他答应公主一事后提及彻查十年前一事......”可终究是在他的注视下,声渐消弱。
她总隐约觉得,当初圣人出宫并非来见自己,而是去看伯懿。
可若是他对伯懿的身份有所猜测却不动作,甚至予以重赏,加之他同意了放临安自由,她便觉得或可一搏。
伯懿又想起了她为了王嵩不顾性命,为了寂空几近崩溃。
玉浅肆觉出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泄气。他自然知晓这些都是借口。
见他要离开,陡然心中一空,她想也不曾细想,便扯住了伯懿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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