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人瞧了不花钱的热闹,一个个挤眉弄眼。
玉罗刹放着自认凶手的人不管,大言不惭指认其他人,如今,她所谓的“凶手”已经死了,案件却依旧迷雾重重。
看方才这怒意失措,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眼下,且看她要如何收场。
不过,心中虽做此想法,按谁也不敢将其宣之于口,哪怕现下她已经离开了,可都还是后怕,万一一不小心,再落得个马参军的下场......
被落下的商赋站在台阶上凌乱着。
这......随风兄弟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玉大人怒火滔天?
一扭身的功夫,人也走光了,可接下来该做什么,她还没吩咐呢......
而且,这案子到底算结了还是没结呢?
想了想,终还是不甘心,一咬牙一跺脚跟了过去。
留下大理寺的人,同泥地里的落叶一起凌乱,面面相觑:少卿大人怎么又走了?他难道是被提刑司收编了吗?
商赋原是做好了再次被拦在齐国公府门外的准备,可这次却被放行了。
再定睛一瞧,原来守门的人,是无涯司的老相识。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他原本想好好见识见识,但发现,自己也只能到前院罢了。
伯懿静立在院内,玉浅肆不知去向。
身着鹰隼劲服的黑衣少年手按在前胸的伤口处。
今早去崇仁坊前,还是随风替他们带了换洗的衣服,还替他重新包扎了伤口。
此人平日里虽不着调,做事马马虎虎,可却是绝对信得过的。
王嵩的伤病也怨不得他,昨日至今,虽说玉浅肆从未休息过,但提刑司的众人也没有闲着。
他怎得突然就被迁怒了?
还是说,此事事关王嵩,她过于心焦?
四内俱寂,唯有若即若无的争执声自绿丛掩映的缝隙间传出。
“......你说凶手是那个姓曹的!我信你!可他现在都已经死了,你却还要拦着嵩儿出京!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
不知她回了什么,细碎的声音带着焦急,却似酣梦中恍惚的碎玉声,细碎无形。
“玉浅肆,你听听!你听听!他都疼成什么样了?!”
只闻其声,都能想象到林氏的怒意:“他为了配合你,宁愿痛得昏死过去,也不愿影响你的大计!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他的?你要拦他在这里,活活疼死吗?”
“夫人,我并非阻挠......去京郊医治,只是......郑家发现的那具尸体,绝不是凶手的!若是不得不出京,一定要加派人手护送......!凶手武艺高强,一定要谨慎待之。”
字字恳切,比方才的声量高了不少,其中关切之情丝毫不亚于林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加派人手?我去何处加派人手?我只要寻到哪怕那么一个可供驱使之人,满京城盯着王家的人,都会立刻将我们生吞活剥了!”
林氏言语间尽是悔痛。
若不是当初为了尽快稳定朝局,她何苦集王家与林家之力,逼得所有高门散尽部曲?之后,为了平息他们的怒火,自己才立下如此誓言。
明明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可为何如今都要让他的儿子来偿还?
就连玉浅肆,虽非兵将,但因其统领无涯卫,也不得无诏随王嵩离京。
否则,等同谋反。
可王嵩体内的陈年积毒,只有京郊的温泉辅以药物,方能抑制。
“夫人,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立刻入宫请求陛下特许。”
说罢,也不等林氏准许,转身而出。
甫一绕到院中,便看到了面色讪讪,自以为听到了什么了不得消息的商赋,以及满面忧心的伯懿。
“我并非登记在册的兵将,不如我送他出京吧。”
虽心中缭绕着不知名的憋闷,但着眼前稀薄的红影,他头一次真心祈愿这座宅子的主人不要有事。
“不可!”
玉浅肆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伯懿怔在当场,她不信任自己?
“我并非不信你。而是,夫人不会允许你带少......带小公爷离开。而且,你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还受了伤。”
伯懿与凶手交过手,他也清楚,自己不及那人。还要带着病重的王嵩,更是难上加难。
只是,他想为她分忧。
玉浅肆凝眉回望,若是少主有任何损伤,林氏都会把这一切算在伯懿头上。
她坚定道:“我不能允许他出事。”
伯懿自嘲一笑,问道:“那我还能帮你些什么?”
心却似沉入了无尽深渊。
“你同少卿大人就留在这里,无论如何都要等我从宫里回来。”
“好,我尽力一试。”
可他们二人,一个是林氏丝毫不信的伯懿,一个是先后一党的商赋。哪里能拦得住林氏?
伯懿黑眸一沉,心中已有了计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望一眼天色,捏着穿宫铜符驾马而去。
红影消散,就连她周身清俊的气味也被狂风吹了个无踪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