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姑娘便若崩溃了一般,他也不好久留,便留下了自己的诊书,还安抚了她几句。
谁曾想,她竟如此想不开......
第二日清早,便有衙门的人上门询问详情,那时他才知,昨夜求诊的姑娘,自缢了。
“当时,您可有察觉到她有什么异常?任何您觉得奇怪的地方,无论多小都算。”
徐大夫想了许久:“至亲离世,自然悲痛欲绝。不过,当时夜深了,她家的油灯也照不了多少亮儿,没察觉到哪里奇怪......”
玉浅肆惋叹一声,向徐大夫郑重一礼,道:“您是个好大夫。”
愿意深夜不辞辛劳去探望病患,后又因此被叨扰多时,却也不见他言语抱怨。
言辞简单却恳切,让徐大夫有些赧然,手忙脚乱地还礼,连声道:“不敢不敢。”
医者父母心,这都是该做的。
商赋在一旁摸不着头脑,还假模假样安慰道:“玉大人,别难过啊。不就是没找到线索吗?别担心,我一定会帮——”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这里都发生过什么事了,”玉浅肆忍不住打断商赋的喋喋不休。
见他闻言双眼发亮,又要开口,连忙继续道:“我是说,并不是全部。除了那个织女庙之外......”
一旁的几个无涯卫互相交换着眼神,能把自家司尹大人逼到在查到全部真相之前就主动交代案情进度的,这个少卿,还真是头一份儿。
莫说商赋,伯懿回想起玉浅肆在广安侯府三两下破除迷案时候的夺目模样,除了激动,心中不知为何,还有几分不自禁的骄傲。
他忖了一瞬,或许是自己已经适应了当下提刑司的新身份吧。
暖声相询:“接下来怎么办?”
一听这话,商赋眼前一亮,也凑过来巴巴儿地望着玉浅肆,一副你甩不掉我,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要同你一道的架势。
像只生怕被主人遗弃的忠犬。只可惜,是分不清自家家门的那种......
伯懿与玉浅肆目光相接,既然甩不掉,那就让他知难而退。
“我现在要去义庄查看周石的尸体,你也要去?”
“那是自然!”商赋严重一片赤诚,“怎可让玉大人一人去那种阴森诡异的地方?”
玉浅肆嘴角惯常的笑容都僵了僵,再也不想同他多说一个字,转身直接离去,临走时还不忘摸出五枚铜板,扔进路旁乞丐的破碗里。
而在商赋的眼中,这却是默许与信任,还有玉大人无尽的善良,着实自我感动了一番。
伯懿路过他时,微微凝步,心中腹诽:就不信到了那儿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到了义庄门口,商赋落后了一步,迟迟不肯进来,同自己身旁的小厮窃窃私语着什么。
伯懿长眉一挑,讥诮道:“少卿大人,该不会是不敢了吧?”
“怎么会!”
商赋的小厮不知得了什么令,一溜烟儿离开了。商赋这才一撩袍角急匆匆跟了过来。
伯懿嘴角一撇,正打算看他吃瘪,却见他熟练地接过手巾系在面上,跟着玉浅肆走了进去。
伯懿特意在门外候了片刻,却没见他“知难而退”,有些气闷,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一旁给他递巾子的张以伦,又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没精打采的疏离模样。
想来是还没睡多久便被叫醒了。
玉浅肆贴心嘱咐道:“以伦,你去休息吧。我随便看看便走。尸体待你今晚睡醒了慢慢查看便好。”
张以伦颔首回礼,自顾自回了后院去补眠。
在艳阳天下站久了,甫一进到常年阴凉的屋子里,难免会眼前一暗,霎时间分辨不清。
伯懿眼里只看得到亮眼的一抹红,就听到耳边一声惊呼。
他有些得意:果然还是怕的吧?
却没成想,紧接着便听到带着满是新奇的一句:“这么多颗脑袋啊......怎么头发都被剪掉了?”
“哦哦!我知道了!定是同书上所载那般,为了查验隐于颅上的伤痕!”
伯懿眼前渐渐恢复如常,正看到玉浅肆也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商赋。
他不仅不怕尸体,还知道这些?
不由语带揶揄:“少卿大人可真是......博览群书啊。你竟也不怕尸体......”
商赋:“怎么会!听了那么多回说书的描述,好容易第一次亲眼见到尸体,觉得刺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害怕?!”
玉浅肆无言呵笑一声,这个商少卿可真是......厉害。看到自己好友的尸体,竟然会用“刺激”二字形容。
一会儿的工夫,她已经动作熟练地检查完了尸体。与昨晚查验过的孙卫与李隐的尸体并无二致。
余光瞥到正激动得上蹿下跳的商赋,玉浅肆眼角一抽。
本来这一遭就是想让商赋知难而退,如今看来,收效甚微啊。
他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看到什么都忍不住赞叹,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就差亲自上手验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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