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刚热乎的大理寺少卿位置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郁修明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那个从刑部出去的将官,回王府禀告案件进展去了。”
现在行宫是我们一手遮天。
郁修明躬身行礼道:“恳请少卿明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苏文德一时不慎落入圈套,但他多年在刑部锤炼出的敏锐与老练,非常人所能及。
苏文德轻轻挥手,示意身后的两名随员退下,这两人是郁修明特意带来,证明他们“清者自清,无私无畏”的。
待门扉重新闭合,室内恢复了宁静。
苏文德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与无奈,“本官涉案,便不问你审讯供词了。”
郁修明面露难色,纠结万分,“下官实在无从着手。”看谁都像案犯。
苏文德淡定道:“此案背后的推手,定是长安城中的某些势力。出京公干的几个官衙,就我们和兵部稍微干净点。”
因为他们是在吴岭丧信公开前离开长安的。
提醒道:“礼部已然浮出水面,成为了众矢之的,但宗正寺亦不可掉以轻心。”
郁修明紧抿双唇,回想起审问宗正寺官员的情景,虽在言语上有所牵连,但实则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苏文德从郁修明的反应,窥见了几分端倪。解释道:“女尸衣衫不整,显然对方的目的并非取小王爷的性命,而是污他名声。”
至于“污名”之后,藏着什么杀招,暂不在考虑范围内。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刺客的话题,因为他们都已看穿,那不过是吴越用来掩饰真相的幌子罢了。
苏文德沉声道:“梁国公掌控并州大营,军事上能制衡南衙四卫。”
“但真正能从宗法孝义的角度,把小王爷推向万劫不复之境的,唯有范阳郡王。”
这是大宗正,吴越的叔伯长辈。
“所以关键时刻,必然有人向范阳郡王进言,推他出面来收拾残局。”
当然打得旗号定然是年轻人不知事,长辈出来为他料理。
苏文德多年在刑狱上打转,阴私构陷的手段不知见过多少。
郁修明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背后可能是宗室内斗!
吴越现在是除皇帝外,皇室最大的掌兵人,牵一发动全身。
苏文德继续分析,“这么大的事,黄思淼一个人做不下来,必然有同党。”
“他们或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行事是有默契的。”
郁修明喃喃道:“可宗正寺……”全是凤子龙孙的“高贵”血脉。
这般大案,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能查的。
即便是三司主官联手,也未必能撼动分毫,皇亲国戚以及宰执大臣介入才行。
苏文德侃侃而谈,“宗正寺先放着,让长安来解决。先查明面上的礼部和行宫。”
“我们首要的任务,不是追查真正的罪魁祸首,而是维护小王爷的清白。”
“他安全了,我们就安全了。”
看着郁修明浑身一激灵的模样,苏文德心底涌起一股淡淡的满足感。
新秀又如何,或许到相同的年纪,郁修明在刑名上的成就会超越自己。
但论及官场之道,他还差得远呢!
保存有用之身,才能谈以后!
郁修明不得已透露一丝内情,“黄思淼招认,他是为杨胤报仇。”
苏文德不屑地哼了一声,“杨胤骨头都没了,这时候来充孝子贤孙。”
“防着他自杀,这不用我教你吧!”
口供,可以以后慢慢磨。
郁修明重重地点头。
苏文德提示,“还有一条线,大典前后黄思淼都在大殿之中,我等离开后,中间势必会跳出一二‘知情人’。”
“查,当时不在大殿的所有官吏,无论离开是否出于本职。”
郁修明补充道:“行宫官员宫娥内监,岂不是更可疑。”
无需同党,收买即可。
苏文德沉吟道:“并州行宫藏污纳垢,难保不与人里应外合。”
郁修明另有一重疑虑,“如果抓到人,招认长安某位大人物……”
苏文德斩钉截铁,“即刻封存,指认是元家余孽兴风作浪。”
背锅的人选是现成的,比杨胤靠谱多了。
郁修明:“可真凶……”
苏文德打断了他的话,“真凶不需要我们找,南衙的马比我们快多了。”
指不定吴越的快马这会已经疾驰长安,将此番官员的底细查个底掉。
郁修明心中默念苏文德的亲切指示,首要任务是维护吴越的清白之身,把三司众人全须全尾捞出来,全身而退。
以三司过往的做派,大概吴越也不指望他们能把案件查清楚。
苏文德摆烂道:“若是查出一二线索,找个机会知会小王爷便是,印象能挽回一分是一分。”
郁修明再度恭敬地行礼,“多谢少卿指点迷津。”
苏文德摆手道:“无需多礼,救你便是救我。”
郁修明若是把案子办砸了,他不止是贬官外任,说不定喜提大吴边疆旅行单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