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厢军的人马出发后,右屯卫和左御卫运送交换物资,以及朝廷划拨的车马,一辆接一辆,缓缓驶入右武卫大营,送来必要的给养与装备
庄旭抓来几只将官清点,优先保证明天出发的大部队。
韩腾坐在宽敞明亮的帅帐中,眼神落在不远处的炭火上。
声音里有独属于的老人疲惫,“都要走了!”
大营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但两日后这一切的繁华与喧嚣都将是过眼云烟,变成一座空营。
他已经老了,不仅无法率军出征,连坚守大营都有心无力,甚至不知能不能坚持到他们归来。
韩腾略显浑浊的眼睛审视般望着下首处置文书的吕元正,终究还是差点火候。
吕元正猜韩腾又犯了一些老年人常犯的伤春悲秋毛病。
待他们都离开后,这口心气千万不能泄。
默默组织一番语言,说道:“大将军,方才薛大将军同他的长史说,火炕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从右屯卫挪些人过来住。”
韩腾闻言,立时腰不酸眼不浑,中气十足道:“他做梦!”
“除非把人全上右武卫兵册!”
右武卫的炕,只有右武卫的人能睡。
别看一两个时辰前,韩腾和薛曲还是围绕在吴越身边的亲密战友。
如无意外,接下来一二十年,两卫都会是战场上坚定的盟友。
但这绝不妨碍,在某些“原则性”问题上,韩腾和薛曲叔侄明算账。
没人能白占他和右武卫的便宜。
韩腾忽而低下头,语气中说不出的怅惘,“费了好大功夫盘的火炕,一天都没住上!”
再抬起头,郑重对吕元正交代道:“和庄三说一声,往后别那么抠唆,柴火不够再去砍便是。”
吕元正闻言点头称是。
韩腾重复道:“记得和他说。”
吕元正:“末将记住了。”
帅帐内没有旁人,韩腾和吕元正说几句知心话,“到了并州,你就是右武卫的主将,对上谨守本心,待下宽严并济。”
“打仗的事,你不用替那群混账操心,多帮他们挡挡明枪暗箭就成。”
右武卫有南衙资格最老的大将军,但因为各种原因,将官年龄平均下来却是最年轻的。
大部分不超过三十岁。
本心不坏,就是时不时闹些幺蛾子。
吕元正垂首道:“末将明白。”
韩腾叹息道:“你在南衙多年,该懂的都懂。”
吕元正的年纪资历,既是他的优势也是劣势。
年纪大了,没办法和年轻人打成一片。
吕正再年轻十余岁,和武俊江、宁岩同龄,在大将军位的竞争上,绝对拼不过二人。
遑论更年轻的段晓棠。
韩腾继续道:“有时候像范二那般,只爱富贵名位不担事,日子也自在。”
吕元正往后担任右武卫大将军,麾下将领能征善战,势必在南衙掌握不小的话语权。
但成于此也败于此,手下的将官都太有主意,势必要侵占他的权威。
宁岩是个厚道人,不会主动为之。
但段晓棠和武俊江年轻气盛,为了强军练兵,未必会顾虑吕元正的意见。
尤其二人因为范成明在中间牵线搭桥,隐隐结成一片。
而吕元正的副将宁岩,并不在乎右武卫主将是哪一个。
所以,吕元正脚下是空的。
右武卫拢共几个正式将领,没有一个真正偏向他。
待麾下将官羽翼丰满,被架空是必然结局。
韩腾委婉劝吕元正接受数年后,这个或许有些“难堪”的结局。
千万不要学元宏大排除异己,那样是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吕元正心明眼亮,听懂其中的暗示。宽慰自己,总归有十来年风光的好日子。
说道:“大不了末将往后和卢大将军一起打马球。”
他年纪大,还能从容地退下。
韩腾消弭了一场潜在的纠纷,愉悦不已。笑道:“他现在可没空打马球。”
忙着呢!
吕元正不明就里,卢自珍不打马球还能干嘛,咸鱼翻身还是咸鱼!
除了晒得透点,没其他区别!
韩腾指点起在并州的行事,对外不用担心,关键是对内。
“范大忠心毋庸置疑,但他的性情太过强势,王爷能压得住,世子却差一点。”
“万一发生冲突,软的让范二去劝,硬得让杜茂公出头,他如今也是大将军。”
“你别愣头青地第一个跳出来,连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吴越和范成达都不怀疑对方的心思,但性格磨合是个大问题。
尤其吴越和吴岭的风格几乎南辕北辙。
杜松脾气也硬,但没硬到范成达那份上,又是右武卫出去的,知根知底。
吕元正见韩腾没提及半点,吴岭能居中调和的话,结结巴巴道:“王爷他……”
韩腾眼睛望向别处,“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话音一转,“老夫比王爷年长十来春秋,不也硬朗着吗!”
距离太平坊不远的万福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