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当然没同意这个荒唐主意,世家的名声都是互相吹捧起来的,今天揭弘农杨氏的底,就是和其他家族作对。
杨家的祖先根底不为大众所知,根源在于知识的普及性。
杨喜的事迹载于《史记》,杨敞的身世则记录在《后汉书》,两部皇皇巨着,一般人家没能耐收藏。
有书之家也未必能将二者结合起来,军功起家值得夸耀,只是杨家的这份“军功”着实不大好听。
看穿的人不是没有,时移世易,顶多让人嘴两句而已。
唯一让吴越感到奇怪的是,段晓棠如何知晓的,她并不好学,也不爱和这些人打交道。
吴越不放心地将人找来,问道:“弘农杨氏的事,你如何知道?”
段晓棠顿时有些迷茫,哪本书哪篇帖子……哪记得呀,“忘了,但就是知道,应该没记错。”
吴越点头,不阴不阳道:“是没记错。”要没她点拨一回,自己都想不起二者的关系,“类似的还记得哪些?”
帐内只有两人,段晓棠也不避讳,“早几百年时局混乱,五姓七望的嫡支被砍杀过好几轮,现在要不是旁支继承,就是冒姓。”追认的一个个名人祖宗,也未必经得起推敲。
以严格的嫡庶神教而论,一个个都不是正儿八经一路嫡嫡嫡……传下来的,通通发卖。
吴越紧闭双唇沉默些许时候,闷声道:“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别往外说。”
段晓棠又不是真的莽撞,不以为意道:“我知道。”除非嫌日子太平,想逼人决斗。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句话的出处段晓棠记不清,但觉得很有道理。
但仰仗一位祖先一个姓氏,得享百年千年富贵,就很没有道理。
听吴越说起范成明一拍脑袋想出的馊主意,段晓棠只有一句评价,“头真铁啊!”
她都不敢去赌,没想到范成明想给杨守礼找麻烦的心如此坚定。
与范成明“同心”的是远在长安的吴岭。
过往杨守礼在吴岭印象中,就是一个颇受皇帝喜爱的小辈,两人年纪辈分都差了,没有直接交集。
真正让吴岭重视起来,是因为他和洛阳兵一块出征,乱未平反而作威作福,把当地搞得一团糟。
终于在吴岭的印象里落下一个评语——无用且非常会捅娄子。
早在两将杀俘之事爆发之前,吴越就一直往长安递折子,常规化地喊没粮,缺但不到饿死人的地步。
吴越和吏部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一过河立马催着吏部派人,语气措辞一次比一次激烈。
往常大军出征在外,多是和兵部户部打嘴仗,头一次见到把矛头对准吏部的。
骆闻是个好人未必是个好官,加之吏部高官们各有各的小算盘,补官的事之前拖拖拉拉将近一年,都没办下来。
问就是绛郡乱军未平,不忍让朝廷栋梁轻易涉险。
吴越在前方征战,早打算将地方官当消耗品,炼得出来是真金,炼不出来就是炮灰。
又不是要把人往混乱的绛郡临汾送,而是安排在已经平定的汾阴文城做事。
结果吏部办事磨蹭,往常地方主官空置几个月也是常事,还能有佐官处理。
偏偏两郡如今的不仅主官没有,连办事的佐官都稀少。
俘虏俘虏没人管理,地方地方没人安抚,吴越和两卫大军动弹不得,只怕前脚进攻绛郡,后脚后院就得起火。
这办事效率,气得吴越从行营发奏折,把吏部主官们从上到下通通“问候”了一遍。
段晓棠后来逐字逐句研读过这份奏折,从自身感受出发,觉得吴越说的还比较客气,却不知道为何吏部大佬们会气病几个。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说到底吏部主管官员升迁转任,但吴越和南衙都走的武将路子,管不到他们头上,自然就能不客气。
耿鸿和杜乔同在衙门蹭一顿午食,两人坐在角落,不自觉说起近来部内的热门事。
耿鸿冷嘲热讽道:“部里刚择定几个候选,不约而同病了。”
真病假病一目了然,再是官迷也要顾虑安全不是。
杜乔在这里待了两年,很清楚以吏部的能量,真要选官是能选出来的。
如今这副推诿局面,倒不是和吴越有仇。往些风尚官员好清谈轻实务,近些年虽有所好转,但根底摆在那里。
哪怕吴越出征前已经托人传话,但官员任命是大事,四战之地自该挑选精兵强将,更应该仔细斟酌,一两个月是常事。
反正已经拖了那么久,没必要再赶这点时候,是不是?
但随着吴越一封又一封措辞严厉的奏折入京,反倒有些逆反情绪,凭什么你发话我们就要听,上赶着岂不显得吏部在南衙面前低头?
至于吴越那些“不敬”地言辞,吏部上下倒没有多少义愤填膺,反正他们也没什么部门荣誉感。
杜乔将一切看在眼中,但人微言轻,改变不了局面。只是从段晓棠寄回来的平安信中,通过只言片语分析当地局势,“两郡生民疲敝,的确需要官吏安排协调。”
若是普通的主帅或者官吏,短期内军政一把抓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