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夫报的是孙女,可他适龄未婚的孙女一共三个。作为一家之主,当然可以决定孙女们的前程大事。但明面上还是要通报孙女的父母。
于是回到家里将儿子儿媳全部找来,“我有一位小友,现今决意收一女徒传授医术,要求十二岁以上未曾订亲粗识文字。”
朱大夫家里有三个儿子,三个孙女分属长房和二房,长房长孙已经被带去回春堂做药童,实际上这个名额便在二房两个孙女中选出。
二儿子:“以后走街串巷做药婆?”实在有些丢人。
朱大夫:“至少学五年,学成后便在师父的医馆坐堂。”
二儿子考虑一会,“让六娘去吧,她聪明。”
朱六娘是三个孙女中年纪最小的,同样也是朱大夫心中最属意的人选,原因只有一个,她是三个孙女里最聪明的。“你们心里要有数,学医期间,六娘不能婚嫁。”
两边还没通气,但朱大夫已经有这个准备。
二儿子点头,“儿子知道。”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才将年纪最小的朱六娘推出去,她上头的姐姐拖不起。
林婉婉带着孙无咎拟定的收徒契约回家,恭恭敬敬请下班回家的祝明月誊写。
自个在旁边乐,“我要收徒弟当师父了,哈哈!”
“为人师表,你以后注意些,别连带着徒弟一起丢脸。”段晓棠啃着泡过盐水的桑葚,小心不让汁水沾到衣服上。
祝明月将契纸抄写完毕,神情严肃,“你的徒弟不似我们三个,父母家人都在长安,以后也要在这里生活,可千万别教些不该教的。”
领先一步是先进,领先三步是先烈。不合时宜的思想与落后的环境,只会让人痛苦。
第二日一早,朱大夫和谢大夫坊门口相遇。身后的小娘子都穿着最体面的衣裳,手上提着用于拜师的肉干束修。
两相打过招呼,朱大夫先问道:“可认得路?”昨日听音,谢大夫应该是知道济生堂位置。
谢大夫:“请随我来。”小声和女儿说道:“朱大夫旁边的小娘子就是你日后的同门。”
朱大夫和谢大夫走在前头,两个小娘子落后半步先熟悉几分。
谢大夫一行人来得早,正赶上五谷豆坊早市余风,一片热火朝天景象。平时卖货的门市摊位前摆满了货品,多是一些挎着竹篮的小户之家购买。
隔壁两间门面打开,专做批发采购生意,门前排着三丈多长的队伍,全是挑着箩筐驾着车的,一看就是酒楼或者大户人家的采买。
戚兰娘和赵璎珞为了早市秩序不知费了多少心,最开始为了让这些人适应排队的规矩,嗓子都快喊哑了。
这段时间更专门安排一个人在店面外头捡拾拉货的牛马驴骡的粪便,毕竟做的饮食生意,周边味道不能糟污。
谢大夫呐呐道:“我上次经过时还没这么热闹。”往前头走几步,拐过角,济生堂正对着的路上就清净几分。
此时再看门口对联,“但愿世间人无恙,何妨架上药生尘”,果然有几分不把钱当钱的底气。
医馆大门敞开,四人走进去只见里头空无一人。
谢大夫试探喊道:“林大夫,在么?”无人应答。
隐约见后间有一道门帘,应该是通向后院的,能听见几许喧哗人声。他们几人初来乍到,不好四处闲逛打看,谢大夫想到两家实属一家,“我去隔壁问问。”
出了医馆顺着原路返回,走几步便拐角站到人数少些的摊位前,挑着空问:“隔壁医馆的林大夫在哪儿,知道吗?”
守摊子的被戚兰娘从后头作坊新调过来的女工,干活日久也知道济生堂主要是治妇人病,门脸没开在主路上,非是熟门熟路的没法直接找到。
往日就算有病人上门,多是帷帽遮脸由家中女眷陪着,男人倒是少见。
“林娘子在后头呢,你先去医馆坐着,我去叫她。”售货娘子说话利落,再给等候的客人道个饶,指着谢大夫,“你稍等一会,我去给这位郎君叫个人。”
说完疾走几步,掀开后头的门帘,对着后院大喊一声,“林娘子,医馆有人找。”
谢大夫站在摊位外隔得远了没听到回音,卖货娘子疾跑回来,“她很快过去。”说完继续接待客人,“娘子,你要哪些?”
客人从菜篮里端着一个大碗,“给我舀两文钱的豆腐脑,再切两块豆腐。”
以前作坊的产业链从豆腐开始,但人越招越多,吃早饭的人也越多。戚兰娘和赵璎珞背地里算一番帐,索性每天专点两锅豆腐脑出来,既可以自食也可以售卖。
不过豆腐脑不似豆腐凝固,需得客人自带器皿来装。
谢大夫低头一看,才发现满满的摊位上琳琅满目的货品,除了豆腐皆不识。
林婉婉昨晚和赵璎珞一起轮班到五谷豆坊守夜,寅初起床给上早班的工人开门,顺手打杂。
重活干不了,看起来“人高马大”真到了抬重物时,远远比她身材娇小瘦弱的女工们。人家一趟能搬完的,她要分两三趟。
这会正在库房点货,猛地听到门市喊医馆有人找,还以为是病人上门呢。
从后院抄近路走到医馆的后门,掀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