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愣了一下。
随即触电一样分开。
宋未雨脸蓦地红了些,逃也似地转身跟老住持进了后面隔断间谈话。
傅海棠以为她怕陈放误会,深深看了眼她慌张的背影,冲卷卷小屁股上拍了下:“哪学这么多坏心思?”
卷卷瘪嘴,鄙视他:“爷爷不勇敢。”
热意在眼眶下浮动,他深呼吸说:“爷爷勇敢过了,最后一点勇气也被她消磨完了。累了,想放过自己。”
每次看到零星希望之后,他远望着这点星火,一步步伤痕累累去攀登,但毫无意外,迎接他的是一次比一次狠的绝望。
傅海棠看向她消失的拐角,不知道老住持单独见她是为了什么。
可他想去听听。
关于她的一切,他不允许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存在,他曾经甚至想在她身上装监控,24小时能看到她的一言一行。
蒲团上,傅海棠的理智告诉他,两人已经彻底结束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
他忍着控制欲,去读那些让他清心寡欲的佛经。
越读……越心烦意乱。
他把佛经扔在身前,刚要站起身,就看见李赫偷偷摸摸往她和住持谈话的位置靠近…等到他也跟过去时,李赫已经像一只巨型蜘蛛,挂在门上,耳朵紧紧贴着门。
李赫看见他,眉头一皱:“?”
他顺顺大衣袖口,冠冕堂皇:“我找你有事,你在这干嘛?”
“嘘……”李赫指指门内。
傅海棠一脸不屑,很嫌弃地走到门边,双手叉在胸前倚着门框,垂眸听着里头的谈话。
温婉清淡的声音:“没什么辛苦的,我只是为了帮陈放才插手这场行动,如果这场行动中没有他,我才懒得管,所以更谈不上功德。我只是自私地为了他的安全,不想失去他罢了。”
李赫看了眼傅海棠。
他半垂的眼眸冷漠到像被冰急速冻住。
“你这话,傅施主说过一模一样的。”老住持摩挲着手上的佛珠,看了眼门口。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才不得不帮军方这个忙。当初他也是为了我,才跟军方签了那种协议……我都知道的。”
宋未雨看着眼前的茶壶,里头乌龙茶已经从卷曲的茶球被冲泡成整片叶子,再也变不回去了。
“陈施主的伤怎么样?”老住持问。
“会有些后遗症,但不影响生活,这样的结局我已经很满意了。起码,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好好活着。”
老住持温和笑了笑,抿了口茶,“真的满意么,不会后悔么?”
佛前,她不能说谎。
况且这些话,她憋在心里不能跟任何人诉说,而神佛就是最好的倾听者。
他们给不了你答案,或许也帮不上任何忙,但你跪下双手合十的那一刻,他们会给予你内心荒地上一缕阳光。
“后悔,当然后悔。如果……”
门口,傅海棠暗暗掐住了胳膊,锋利的喉结像带着刀片,划过喉咙,让他感受到一股干哑的疼。
李赫又往门上贴了贴:“她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清,傅海棠你能听见么。”
“听不见,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要说,如果有机会让所有人重新开始,她不会再出现在那个拐角,不会再撞进他怀里,更不会跟他纠缠拉扯不断。
她会坚持她跳舞的梦想,一步步踏上世界的舞台。
而不是为了他选择变成一个唯利是从的商人,更不会为了他未婚生子,在无数个雨夜被婆婆刁难,哭着夺门而出。
不遇到他,那应该也不会遇到陈放。
她会在韩观山细致的呵护下,站在聚光灯中央,含着笑捧着花向观众弯腰致谢。
毕竟当初,支持她梦想的,只有那个为了她天天吃糠咽菜的穷小子。
傅海棠心里倏然很疼很疼,不是疼此刻的自己,而是心疼30年前那个让他惊鸿一瞥后再难忘却的宋未雨……
为什么自己当初要那么傲慢地对待她。
为什么要让她那么早怀孕,导致她放弃全国大赛。
明明自己才是最有资本让她坚持梦想的那个男人,为什么却亲手剥夺了她的梦?还让她一次一次被刁难,被贬低辱骂。
所以她当初,到底得有多爱他啊,才甘愿放弃她坚持了十多年的梦,又默默忍受下这一切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