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思衬着他这句话,加上傅海棠这几天的情绪反应,他试探着问:“是心理医生有问题么?”
“他是韩观山的人。”
“什么?”李赫依旧跪坐在他身边,眼底闪过不可置信。
毕竟他认识这医生几十年,自认为是知根知底的。
“那你还让他给你治病!还催眠?你知道深度催眠会对一个人的精神产生多大的影响么?看看你现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知道,但是韩观山不把我弄疯弄傻,他是不会回国的。”
傅海棠倚着墙,脸上没了躁郁失控的狠劲。被惨白的月光蒙着,双眼越发黯淡。
“那他不回国不正好?省得接近宋未雨。”
傅海棠摇头,手背蹭了下嘴角的血,这才反应过来脸颊沙沙地疼。
“如果他不回国,宋未雨那头犟驴就会一直跟着陈放参与地下交易,直到陈放摸清所有走货线路,少则三年五载,多则一辈子。太危险了,不一定什么时间她就会出事。”
“况且,我太了解韩观山。他找不到机会对我下手,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使不回国,肯定会趁她在陈放身边时,找人对付她。”
“那我宁可他对我下手,等我疯了傻了,想护她也没能力了,韩观山就会放心回国。只要在国内,我就有办法弄死他。”
他突然很认真地对着李赫说了一连串的话。
李赫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眯着眼望傅海棠筹谋规划的模样,长‘哦’了一声。
“傅海棠,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放任她跟着陈放吧?”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真的让她去过那种苦日子。”傅海棠自嘲一笑。
“苦日子?人家陈放也很有实力的好吧…他也很爱宋未雨,对她疼的很。”
李赫笑着跟他打趣,打电话给值班护士送来抽血验血的器械。
“不在我身边,都是苦日子。”
傅海棠微微侧头,看着虚空的窗外。可夜已太深,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看不到头。
李赫突然靠近,戳了戳他红肿发青的侧脸,他疼得皱眉。
“那你为什么还同意跟她离婚?别管陈放生死,把她绑在身边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她闹得厉害,每天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如果不由着她,她得恨我一辈子。我不怕她恨,可我不想看她下半生活在自我折磨里。你不知道那晚,她拼了命要跟陈放走,脚被玻璃插透了愣是一声没吭。李赫你说,平时连蚊子咬一口都嫌疼的人,怎么就能为了陈放,忍这么多?”
李赫盘腿靠着墙,月光越过两人头顶,打在旁边的病床上。
时光变缓,慢慢陪他说话。
“说不定。”李赫淡淡一笑,“她能为你忍更多。只不过你一向强大,什么事都挡在她面前。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危险,我觉得宋未雨肯定不会不管你。”
能么?傅海棠没再说话。
他连想那一幕的勇气都没有。
半晌,护士拿来抽血的器械。
针头刺入皮肤,看着暗红的血液进入化验管,傅海棠突然来了句,“如果真有那天,你拦着她点。”
他傅海棠能遇到的危险,想必会很棘手。
棘手的事,他从不让她碰。
李赫把这管血放进密封箱,小护士想拿走,他摆摆手,“我带走,我亲自化验”。
小护士走后,房间没人说话。
两人都意识到,今晚的谈话看似平和轻松,但实际格外沉重。
傅海棠一向心思深沉,他最喜欢默不作声把控全局,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陷阱里面的猎物们自相残杀。
但今晚突然说了这么多话。
“傅海棠,你为什么今晚跟我说了这么多话?”
傅海棠站起身,挺拔的身躯遮盖住大片月光,阴影被压在床上,勾勒出一个宽阔的肩膀。
“我怕这病不好治,如果有一天我真疯了,忘了自己的初衷,李赫你一定要提醒我。”
李赫坐在地上,仰头望他。
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录音笔,他肯定能一个字不差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