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御史中丞赵钧宅邸 赵府
阖府上下,除了赵震霆的藏书阁楼外,基本上已经无人走动,静悄悄的雪夜,只有大雪扑簌簌的落下,将整个府邸笼在一团白茫茫的雪雾中。
“阿嚏~”赵震霆打了喷嚏。
声音不是很大,且已经事先用帕子捂住了口鼻,连靠在炭火边取暖打盹儿的青岑都没惊动,却将坐在赵震霆对面的赵震宇吓得一哆嗦,笔尖的墨汁滴落,瞬间毁了一幅画功和寓意俱佳的雪景柿子图。
即将完成的《事事如意》图毁了,赵震宇虽然懊恼,但也拿得起放得下。
比起画作被毁,让他更头痛的是……
他抬眼,偷偷摸摸的看了对面的赵震霆一眼,又一眼。
在他们这些堂兄弟姐妹眼中,这位堂弟简直比家中一族教书的长辈老学究更无趣,比佛学典故中的佛子更清心寡欲。
早知道被三叔父骗来是为了教这位堂弟……咳~咳~简直既罪过又尴尬,连带着胸口处藏着的那本避火图也像着了火般,烫得他浑身大汗淋漓。
三天了,他仍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不知道这女子出嫁时得陪嫁之物和闺房秘事为什么要由他交(教)给堂弟……
再一想到传说中,那位即将成为他堂弟妹的巾帼女英雄。
赵震宇的头皮开始发麻,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将桌上《事事如意》里的红柿糊成一团,再也分辨不清是何物。
倒也不是偏听偏信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们虽是耕读人家,家中长辈也多是教书育人的老古板,但镇国公主小小年纪便能定国安邦,凭借累累战功走到今日,可不是他们这些只会动动嘴皮子、耍笔杆子的人随意置喙的。
他只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赵震霆为什么会尚公主。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兄长若是累了,便早点休息。”
“啊~不累,不累,我不累。”
赵震霆将先前抄录好的经文收入藏经盒中,放到一旁,又慢条斯理的将笔墨纸砚收拾妥当,放回原处,待他使用过的书桌一尘不染,就像没用过一样。他朝赵震宇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休息了。”
“哎~哎~,堂弟,等等~等~”赵震宇下意识上前几步开口挽留,见赵震霆果真驻足,眼带询问的望着他时,他倒有些慌了,支支吾吾半天,眼角的余光刚好瞥见桌上那幅被他亲手毁掉的《事事如意》,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啊~那个,我那画作,对,画不小心弄脏了,帮为兄瞧瞧是否还能补救?哎~我这本来还准备当新婚礼物~”赵震宇兴奋不已,像是找到了切入点,终于聊到成婚的事了。
他两臂张开成大字型拦住赵震霆的去路,实在是激动过头,幅度大了些,藏在他胸口三天的图就这样从他交领右衽的衣服中滑了出来。
滚落在地的瞬间,长长的图敞开,几乎平铺在地上,一览无余。
这动静,终于将在旁边打盹儿的青岑惊醒了,他眼睁睁瞧着有什么东西从赵震宇胸口滚了出来,揉了揉眼睛,又见两位公子站在一处,模样实在奇怪,便赶紧起身凑了过去,想要询问是否有什么吩咐时。
“哎呀~可了不得了~宇公子怎么还随身藏着避火图吖~”这一声嚎,估计整个赵府都听见了。
“?”赵震宇脑袋瓜子嗡嗡响,待反应过来后,直愣愣的看向旁边藏不住一点心思的青岑,“你……知道这个?”
“啊~对吖,公子冠礼后接过不少临摹的活儿呢~”他如实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活计可比修补古旧书画赚得多呢~”
“……”一时不知道该说教赵震霆,赚这样的钱彷佛、好像……有辱斯文?又觉得天地万物阴阳调和繁衍生息的事,犯不上如此教条。
赵震宇心中五味杂陈,正不知道如何收场时,却见对面的赵震霆,脸不红,心不跳,弯腰捡起地上的图,像捡一本再正常不过的书,合上后递还给他。
“不会因为洞房的事,被公主打死。”赵震霆说。倒是大大方方,一点也不扭捏作态。
哦,原来你都知道。
合着全家人为了这件事操碎了心,甚至害得他坐立不安这么多天,这小子却在旁边看热闹是吧?
呵呵,去~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