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禹的车辇与使团队伍同向而行。只是他们所处的街道空无一人,比万人空巷,走一步停一步的使团队伍,更快一步赶回王城。
外表朴实无华,内里却别有乾坤,豪奢无度的车厢中分别坐着三个人:阐禹、东夷七公主萨穆尔还有阐禹的第一谋士向阳。
“遭遇这样的羞辱还能冷静自持,这萧清瑶果然如密报所言,心机城府,不容小觑。”向阳是个白面书生,年纪看起来比阐禹还要小些,但一点也不影响阐禹对他的倚仗和信任。
见阐禹幽深的目光看过来,向阳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或者,这次西行的,并不是萧清瑶本人,所以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敢也不能暴露真容。”
“向阳的意思是?”阐禹的声音很轻,温柔中又带着一丝清寂之感,倒是与他瘦弱的外表很契合,没有什么攻击性。
向阳自怀中掏出一个去掉火漆印的竹筒,抬手倒出一张画像,展开面向阐禹,“这是赵子易刚刚派人送来的,据他的人回报,萧清瑶自御山关动身起就一直戴着幕篱,一路上都未曾以真容示人,这其中,恐怕有猫腻。”
阐禹看着画像,微微眯起眼睛,这应该不是近期的画作,上面的女子骑在一头高头大马上,身上套了一身奇怪的大昭军服,几乎贴着她的身体轮廓而制,更加凸显出她宽肩窄腰细长腿的身材,高高竖起的马尾随风而动,她背脊挺直,手中握着一柄奇怪的短刃……
这画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她的表情栩栩如生,狭长的凤眸深不见底,隔着纸张都能身临其境的感受到她血战沙场时的沉着和冷静。
阐禹还没说什么,坐在右手位的萨穆尔倒是先闹出了动静。
“嗬~”
“你见过她?”阐禹看向萨穆尔的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缱绻,可说出的话,却犹如利刃穿心,戳得萨穆尔心口生疼。
他笑着说:“是了,她提着你哥哥格日勒图的人头一路东行,还把你姐姐托娅的尸首挂在城墙上炫耀,哦,对了,还有你的父汗,被她气得一病不起,导致东夷四分五裂,战乱再起,这才成全了你我之间的这段姻缘。”
阐禹伸手抚上萨穆尔巴掌大小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摩擦她饱满的樱唇,看着像是在与爱人调情,可一举一动包括他的言辞都让萨穆尔不寒而栗,却不敢怒也更不敢言。
她任由阐禹冰冷犹如毒蛇般的手自她脸颊一路划向脖颈,再到胸前,萨穆尔自持镇定,却还是让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害怕的颤音,“是,是她。”
阐禹将画像接到手中,凑得更近了,“今晚彩雕轺车上的人,是她。”也只有真正的萧清瑶才能在面对这样的羞辱时如此淡定自若。
关于萧清瑶,阐禹其实并不陌生,自巨鹿之战起,他的征途上就多了一个名叫‘萧清瑶’的绊脚石。自此以后,萧氏皇族那些老不死都被他排在了最后一位,直接将目光全部投向了那个不被所有人重视的女子。
他可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对于阐禹来说,能够造成威胁的敌人就只是敌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该得到正视,并快速死在他手中。
阐禹想着,视线从画上的脸一路向下落到她手上的武器,“这样的武器和军服,西戎都没有,看样子,是专门用来水战的装备,这是巨鹿之战的那一次吧?”抬手点了点画上人的脸,阐禹笑了,“杀了吧,留着这样的人,对西戎没有任何好处。”
“是。”向阳果断应声,毫不迟疑。
见一君一臣三两句就定了一国公主的生死,萨穆尔的心中五味杂陈,临到这种时刻,她居然感受不到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只有对阐禹更深的恐惧和忌惮,还有东夷的未来和父汗的病情……
真的……能如她所愿吗?还是,这步棋,她终究落错了子?
***
西戎王城背靠悬崖而建,几乎占了王都三分之一还多的面积,以古典为基,磅礴大气,极致奢华。
萧清瑶怀疑,这地板连着宫墙之间的黄色墙脚是用黄金雕刻的,满墙珠宝翠玉,比萧文昭他们给她准备的鸾舆凤驾还要浮夸。
好在她脸上还隔着一层幕篱,差一点,眼睛就被闪瞎了。
她作为此次接风宴的‘座上宾’,即,阐禹重点‘关照’的目标,万事都先其他国家的使团一步。下了轺车,有专门的宫侍领着萧清瑶一路穿过灯火辉煌的小广场,沿着回廊深入王城的宫殿群,在经过一处楼阁水榭时,带路的宫侍突然脚步一顿,手中持的宫灯也跟着闪烁了两下。
“殿下衣衫有污,有碍贵体安康。不如在宴席开始之前稍作休整,也能全了大昭国之威仪。”
萧清瑶低头看了看身下的幕篱,蛋液凝固在纱织的幕篱上,看起来又黄又皱,还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也好,有劳这位……”
“奴才丰衣。”丰衣毕恭毕敬地朝萧清瑶行礼作揖后,领着她拐向一旁的楼阁水榭。
楼阁有三层,旁边延伸出的水榭直接探向湖水中央。
竹树环合,空气弥漫着湖水和竹子的味道,除此之外,四周寂寥无人,只有回廊上的宫灯摇曳,将远处的湖心照映的仿佛一只深渊巨口的怪兽。
真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