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先一批到达的并不是京官,而是每个州郡沿运河或是重要军事重镇建立的仓场衙门。
萧清瑶将相关的物资使用情况和支出账簿等交接给仓场侍郎后,招呼都没打,当夜便离开了。但因为瘟疫的解药还未得到最终验证,她们的活动范围暂时仅限于这里到沧州境内,等太医院验证结果后,才能拿到官府特发的通行令牌。
要不是因为一夕之间沧州境内的官府衙门因瘟疫传播太过迅速而瘫痪,按照大昭目前的防疫流程,相对来讲还算比较严谨且完善的。
封翎也跟着萧清瑶一起离开了,一行人并不急着赶路,便在沧州境内,一处山坳空置的农户落了脚。
一番休整后,封翎向萧清瑶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农舍,在不远的鱼塘边站定,“我其实是出来寻冯小姐的。”
不等萧清瑶回应,封翎自己先笑叹了一句,“我起初还以为你是冯家小姐。”也是凑巧了,自封翎应承萧清瑶去广晟镖局当牛做马后,他从未见过冯玉臻,也就下意识的将萧清瑶当做冯家的女儿了。
直到前些日子,冯玉臻失踪,才发现自己竟是整了一个大乌龙。
可他也没想再深究萧清瑶的身份,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只是安分守己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等到约定时间结束,便离开镖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失踪前,曾归家过,与冯夫人大吵了一架离开后,没过多久就失踪了。”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青州城阳郡,后来一直跟在她身边护她周全的暗卫回来送信……话都没说,便咽气了。这件事我没告诉孙氏,怕她承受不住,且已经派人去打探冯玉臻的踪迹,……有的时候没有消息,也算好消息。”
封翎看着朦胧月光,折射在小水塘上的倒影,想了想,主动开口道:“谢谢你。”
萧清瑶转头看他,正好看到他端正的脸,比初见时长高了些,也活络了很多,少了些许乱世孩童特有的彷徨,多了一些沉稳。
“郾城、东夷。谢谢你。”边关郾城遭难,虽然后来是庚王萧文辉和邈川城的驻军善后,彻底结束了这场侵略战,但那个杀了他父母以及全家的将领和东夷兵却是死在了雪崩中。
这也是他辗转了好多地方,打听了许多人才最终确认的,之所以花那么长时间走到沧州落脚,也因为是刚好查清真相后,随身携带的银钱用完了。
缘分,有的时候真的挺奇妙。
萧清瑶转过头,看向小池塘的另一头,没应承,也没否认,而是直接换了一个话题,“两人,为什么吵架?”
“冯夫人警告她,不要与姜云洲走得太近,还有……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镖局背后是你。”
“恐怕,这就是她失踪的原因,与姜云洲脱不了干系。”
“虽然只与冯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但她应该不是那种人,只不过母女间关心则乱,又因为牵扯到你,事关重大。”
“冯夫人为什么她远离姜云洲?”按理说,从姜云洲的信息来看,两家也算门当户对的郎才女貌的,作为母亲的孙蕙怎么会无缘无故耽误自己姑娘的终身大事?
“咱们押镖的时候,听到几个商贾的风言风语,是关于姜家的,因为是没有确认的消息,便也没有上报给你。”
“是什么?”
“姜家救助安置的那些流民,隔三差五的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鬼,因为大都是无依无靠逃难的百姓,根本没人发现。”
“无风不起浪,那被投到建成县感染了瘟疫的尸体,十有八九就是姜云洲收留的百姓。”
“什么?”这么狠毒!封翎眉头狠狠皱起,担忧道:“那冯小姐岂不是……”
“现在可以试着用镖局这条线去追查冯玉臻和姜云洲的踪迹了。”这种情报网虽然不及青楼酒楼传播的迅速,但基础盘更稳当些,可以做的事情更多,比如大昭境内的每条行商线路,地理地势位置都可以摸排清楚,将来更可以延展到更多领域,这算是没白消耗她那么多银钱和精力。
“解封后,你去办这件事吧!”
“行。”封翎很丝滑的应了下来,也没讨价还价。
见萧清瑶一脸诧异的看过来,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封翎呲牙一笑,“这是五年之外的,另外的价钱,等我想好了再同你说。”
两人你来我往,谁都没有注意到,破败的农舍一角,那个曾经被两人救活的人,正站在暗处静静地看着他们,平平无奇的脸上,眉眼细长,目光幽暗,宛若深潭般沉寂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暴虐狠厉,如同嗜血的野兽,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吞噬,令人不寒而栗。
而他的嘴角悄悄挂起一抹僵硬又带着诡异的笑纹,周身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也不是那个毫无存在感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