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谏死了。
说不清是身有隐疾还是被女皇当场吓毙。
但他的死带来的却是军心涣散。
首先看清情况的是附近的高级将领。
他们本来就对造反首鼠两端,现在压着他们的顶头上司也完了,他们还有没坚持的必要?
然后则是他们的手下,那些千户,百户。
他们和高级将领又不同,是世袭的军职。
也就是说,不造反他们是千户、百户,他们的子孙也必然是千户、百户。
造了反,他们有可能提一提,升一升,成为万户,千户,甚至封个爵位。
但造反可不是喝小米粥,盛进碗里十拿九稳。
万一失败了呢?
他们就不再是千户百户。
他们的子孙也不可能再做千户百户,反而会跟着他们一起被诛。
九族啊,那可是只要沾亲,哪怕八竿子打不着也会拉过来砍头的。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而他们正是穿鞋的。
不说比起苦哈哈的大宋百姓,就算比起大部分官员都活得滋润。
那他们凭什么造反?
朱谏不死,还可以说奉上峰之命,朱谏死了,再继续可就不好交代了。
但他们也不敢首先违抗军令。
毕竟,他们头顶还有一群不明态度的高级将领。
身后的兵卒,也不知到底被收买了多少。
脑袋转得慢的不敢妄动,转得快的却不一样。
一个面白百户,对着自己上司使了个眼色。
待上司点头,他立刻扯着嗓子大叫到:“不好啦,朱大帅死啦!不好了,朱大帅落马死啦……”
这可不是违抗军令,而是陈述事实。
我等军人不懂什么弯弯绕,只知道看见什么说什么。
谁要事后以此为借口为难他,那整个京营的老少爷们,谁也不会答应。
他扯着嗓子一喊不要紧,其他千户、百户立刻开始带着手下撤离。
“不好啦,大帅死了!”
“陛下带兵打过来了!”
“快跑啊!”
……
就这样,当曹泠舞着重剑,冲进敌阵的时候,看到的全是丢盔弃甲的溃兵。
“就这?”
她一愣,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感觉。
她扭头,问跟上来的方从:“这般,我付出的代价是不是要小些。”
方从心说,付多少那还不是全看我,但嘴上却答:“此事我亦不知,毕竟我只是出马弟子,大仙如何行事……难以……那个揣度。”
曹泠想了想,道:“还未脱难,待到安全地方再说。”
说完,她便策马当先奔行。
瞧方向,竟是先锋营所在的位置。
看来这位宋皇,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先锋营可靠。
或者,她认为,反兵从京师而来,必定首先控制后军,然后才能到达禁营。
所以先锋营应该还能保持完整,并且有很大概率没有参与此事。
一行三人都有宗师实力,很快便穿过乱军。
此时天将及亮,前方甚至已经能够看到日出的红光。
待翻过小坡,突然,奔跑的女帝勒住了骏马。
原来,前方的光亮根本不是什么日出,而是整整齐齐举着火把的军阵!
“方才朱谏所统,兵力逾万。他只是方面之将,要想团团围住禁营,如此方面之将,至少需要八个,也就是不下十万战兵……现如今,又出现了同样逾万的军阵,若是第二圈包围,那至少也要二十万……两者三十多万,已经是我大宋剩余的全部兵力,莫不成这天下都要反朕吗……”
这一刻,她终于感觉到了无力。
面对丧失的人心,纵然她有宗师战力,又能硬扭回来多少?
不在高位的人想象高位,是生杀予夺,肆意妄为。
实际真正到了那个位置才明白,是费尽心机,笼络人心。
你的权力有多大,完全取决于有多少人,服从你到什么程度。
“罢了!若是这般,那我就将这皇位传给乐儿吧!”
上到三宰下到全部兵卒都要造反,她这皇位即便强行坐着也没什么滋味。
举着火把的整齐队伍,看到一骑三人,立刻齐声高呼道:“将作府赛少匠所属河工营在此,来者报上姓名!”
这就是军阵通名了。
任何军队,只要不是乌合之众,就不会允许陌生人靠近。
“将作府?河工营?”
女帝听后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赛护军,这……是你的军队?”
方从脸色一黑。
他一个河工少匠,本来就权财极重,如今又偷偷摸摸搞私兵,那是个人都难免问一声,你想干什么。
所以,他急忙否认道:“是与不是,我实不知。不过,前几日河工营混乱,谣言四起,我是命一个董姓老军整顿过营务,如今的阵仗,是不是他搞出来的,我也拿捏不准,只能前去询问……”
“董姓……河工……莫不是董国邦?!”
女帝回头,看向李骥。
“陛下,若是董姓,又能几日将河工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