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心知计谋得售,不由暗笑一声。
毕竟是帝王,不可能如上仙公主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否则朝廷声誉坏了,以后谁还敢给她卖命。
“依据?还要什么依据?我自被圣人封官,一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如今仅凭一个查无实据的猜测,就要被打入逆党,不是栽赃陷害又是什么?”
“哦,那你怎么解释湖岸松软的事?”女帝眯着眼睛,看起来像一头正盯着猎物的秃鹫。
上仙公主则得意一笑。
这种从心的事,只要结果对女皇不利,无论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任谁也不能把心掏出来展示给别人看吧?
“湖岸松软也叫事?”方从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一般。
“大胆!陛下驻军湖岸,你却偏偏要引水冲击,不是欲害陛下还能是什么?”
公主声严色厉,表现的很像一个担忧母亲安危的女儿。
“谁说湖岸松软,就一定会被湖水返冲?自古挖渠,都会同时筑坝。挖深池也是一般,河工先在牢固处开挖,及深便铺垒巨石,以成高坝。有坝在,莫说湖水,便是江水海水,也不能逾雷池半步,更别说冲毁岸崖,危害圣人……”
“什么?”上仙公主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还能这般操作?”
方从道:“天下河工众多,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宣人来问。”
女皇挥手,示意全德去找人。
那全德,本就是当夜结党的一员,因此出殿后,找的全都是对方从有利的证人。
“陛下,有少匠府书吏二人,匠作二人,白役二人,以及州府官员二人,工房书吏二人,河役二人,皆在殿外等候。”
一人为私,二人为公。
所以全德每种类型,宣的都是双数。
且少匠府与地方州府各阶层都有,已经具备了广泛性。
所以,女皇对他的这次表现很是满意,点头道:“宣!”
宣见的程序并不繁琐,引荐大臣上奏,女帝允奏,礼官接引上殿,宣礼,叩首,祝颂,女帝赐起,然后便是问话。
崔昊首先道:“启禀陛下,先以挖掘出的泥土筑堤,再以巨石打底,做榫卯状,相互筑垒,只一层便可抵御返水;两层者,即便遇到洪流也不会溃坝,若是三层相互勾连,千年都可保无虞。”
“好,你且退下。”
“遵旨。”崔昊语气虽然平静,但手却在发抖。
他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亲自面圣。
大人昨天刚许他官位,转眼就让他见到了陛下,这能力……说句只手遮天恐怕都不为过吧。
女皇可不知他有那么多心思,转而问下一个州府书吏:“他说的可是实情?”
书吏道:“启奏陛下,大致无错。不过千年无虞却有些冒失。毕竟,若是不管不顾,平日不加修缮,一二百年,堤坝就会被狐兔鼠蚁破坏。”
曹泠让他退下,然后又问另一个匠人:“你来说说,以石筑堤,有什么缺陷。”
“缺陷?”那人一呆,然后才继续道:“若说缺陷,可能就是费时费工……毕竟开山,采石,打磨,运输,都需要极多人力,对衙门来说,耗费巨大。”
“会有溃坝之危吗?”
“若是海岸,会有一些可能……湖岸绝对不会,除非偷工减料。”
“好,你且退下。”
曹泠又一一问过其他人,所得答案都差不多。
只有一个白役,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不敢妄答。
女皇很是满意,给了赏赐然后将众人遣散。
“乐儿啊,这次是你错了,冤枉了赛护军。”
上仙公主道:“是,是女儿听闻对圣人不利,乱了心智。”
事情到了这步,哪怕是她也不得不伏低做小。
“赛护军,你公忠体国,多有建树,这般,升你为上护军,今后务必恪尽职守,不得荒怠。”
护军升上护军。
从三品升正三品,别看不起眼,其实却是从高级干部一跃成为国家领导人。
这个品级的实职,都是中书令(中书省主官),侍中(门下省主官)之流。
“多谢陛下。”方从装作喜不自胜的样子。
上仙公主的脸却肉眼可见的青了起来。
“真想不到,一个乡野之人,竟也精通河工……”她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方从立刻回击道:“都是圣人慧眼如炬。”
你再敢说我来历不明,就是怀疑你妈眼瞎。
公主果然不再多言。
女帝却饶有兴致地接道:“是吗?朕也是好奇,你从哪学来的河工知识。”
方从拱手:“启禀圣上,若说选址挖渠,各种工艺,我自然不通。但说筑堤,却是见惯了的。大宋各处河岸,只消看一两眼便会明白需用巨石铺垒。”
女帝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精通河工,原来却是瞎猫遇上死耗子。”
满堂莞尔。
不过也知道这话纯属打趣。
会不会不打紧,忠不忠才是问题的关键。
“既然取石筑堤可行,下面就请各位估算一下,需要增加多少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