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府河工一块,涉及范围极广。
盖因自古工程,大莫过于治河。每年所需调拨的物料,劳役,都是一个庞大到让人咋舌的数字。
所以,方从就任后,只是传了女皇谕旨,便在一日之内,征发了民夫三万,马一百,牛两百,骡子驴共五百,大车五百五十,小车过千。
“大人,半月前朝廷准备筑堤,因此民夫,车马都是现成的,就驻扎在城外。倒是物料,都集中在各水患处,想调集却至少需要十天……再就是,粮不够。驻扎在京师,可以奉旨在广平仓就粮;随陛下出征,他们却是不会轻易放出粮食,必须另行请旨……”
那崔昊真不愧是积年老吏,不仅将征发办得稳妥迅速,就连其后的一系列难处也都据实说了出来。
方从道:“物料不用携带,女皇既然没有下旨,就是暂时用不上。但车,牛马,工具,却不能少。另外,再多征一些民夫,毕竟一路远行,运得粮食不够肯定会出乱子。”
这个时代,所谓的车运载量其实不高。
再加上大宋山路崎岖,很有可能运十份粮食,到了地方人吃马嚼的就只剩三份。所以,必须准备充足。
“至于开仓的文书,我现在就去找人商量。”
方从说完,便跑到了尚书省。
他所谓的商量,便是找到尚书左丞,讨要十万石粮食。
“什么?十万?!”
头发花白的丞相听后,胡子都不小心抓了一撮下来:“你知道十万石是多少吗?够你吃多久?再说,开仓你先得去请旨,然后让中书拟诏,门下审核……”
他这么说,倒也没错。
流程嘛,在哪不需要走?但方从那么长时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只见他呵呵一笑道:“我来之前,陛下的口谕是‘快去中书门下领旨,整备工匠,三日后随朕出征。’这民夫,草料,车,粮,可都在整备之内。莫不成陛下日理万机,一件事还要我去请两回旨?天底下可没这个道理。”
丞相见难不住他,只好把皮球收回来,改用第二套说辞:“话是这么说,可这十万石也太多了!我朝连续三年灾难不断,有的郡县颗粒无收……”
这就是推诿不成,改成诉苦了。
方从继续呵呵一笑:“十万石是多,但是左丞可别忘了,我虽是少匠,但跟随的却是陛下。陛下仓促间尽起大军,必不能事事皆备,万一路上遇到阻碍迁延时日了,万一部分粮食洒落了,淋雨了,遗失了,难不成还让陛下的大军饿肚子等待哗变?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多准备些,陛下……”
“得!打住,批!我批!”左丞哪敢再让他说下去?
再说下去,他就成了欲置陛下于不利的叵测之辈。
传到女皇耳朵里,他那九族就不一定能保住了。
“呵呵……”
方从又笑,不过心里想得却是早点识相多好,能省我不少口舌。
拿了尚书省的行文,再到广平仓,仓监就不再横加阻拦。于是,早就带人等在外面的崔昊,立刻招呼人往车上搬粮食。
十万石粮食,把所有车马全都塞了个结结实实。
“大人,粮是够了, 草……草可怎么办?”崔昊眼见没车再装草料,又不禁开始犯难。
古代行军,草其实绝大部分并不是喂牛马的。它们最主要的作用是铺在地上当床。
否则荒郊野外,人直接睡在泥上,即使裹两层被也会被活活冻坏。
“河工这边的库里还有银子吗?”方从问。
“有,由于没动工,筑堤的银子都没动。”
“那不就好了,去取银子买车买驴,然后装草。”
“可……可……”崔昊心说,这不是挪用专款吗?将来陛下追查,脑袋可不好保。
可方从毕竟是顶头上司,这话他不敢说出来。
“你怕个锤子,咱们为什么花这个银子?是为了保障女皇的安全!懂吗?”
怪不得那么大岁数了,还只是个小吏。真没眼力介!
这做官,有些事看着正确,一做就掉脑袋。
有些事看着错误,但做了却能换得个似锦前程。
作为皇帝,尤其是篡位的皇帝,她曹泠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下面三心二意。
只要你为她考虑,哪怕错得再离谱,都是值得褒奖的忠臣。
砍脑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不……不太懂……”那崔昊倒也实诚,有一说一。
大宋此时的制度,是官吏一体平等。
也就是说,小吏做得好,会来事,不说升到高位,起码也能摆脱吏员的身份。
但这么多年对方还只是小吏,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方从懒得跟他多解释,直接道:“你只管去做,出了事有我顶着。实在不放心,一会我再给你补个文书,按了手印!”
崔昊终究没有傻到家,没当真让方从写文书按手印。
有了钱,又是在封京这样的国都,采办车马速度很快。等到第二天,就又有近三百辆装满草料的大车,加入了河工队伍。
第二天傍晚,女皇传旨让他入宫。
方从当即晃悠到集仙殿。此时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