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一睁眼便看见那如同绸缎般的鸦青色长发,柔顺又有光泽。长发的主人身姿颀长,一身黑衣整洁利落。
“阿离,你也来了。”南离尚未出声言语,背对着她的黑色身影便转过身来,那双灰蓝色眼眸竟然柔和含笑,无半点进入斗罗大陆后的忧郁。
南离看着眼前的东昀,没有动作。目光越过东昀,她看见的是热烈张扬的红衣。
南音挺拔的身躯如一杆红缨枪,人虽未动,然锋芒毕露。南音抱臂看着两人,笑容也掩盖不住周身的锋锐气势,“几年不见,两个小崽子长进不少。”
南离歪了歪头,勾唇一笑。
“阿音!”
这声音听得出几分沉稳,但更多的还是青年人的蓬勃朝气。南离笑容微顿,抬眸,她看见了父亲。
崇阳小跑着来到南音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语气幽怨,“阿音,你又不等我。怎么,有了孩子,我就对你没有一点吸引力了么?”
步入封号斗罗境界后,魂师的外貌就会定格,崇阳和南音站在一起,面容上看不出年龄的差距,可南音那双眼眸中却分明盈满沧桑。相比之下,崇阳的目光幽深、炽热、极具侵略性,却差了几分孤身历风霜的倦色。
这和南离在头骨空间内见到的父亲倒是无太大差别,除了,看向阿娘时那粘粘糊糊的眼神。
看向南离和东昀时,崇阳目光中便没了那么多侵略性,转而多了几分慈爱。“闺女,大侄女,看来即使没有我们,你们俩也能过得很好嘛。”
东昀笑着喊了声“姨父”,南离在一旁但笑不语。
下一刻,继崇阳之后,出现在南离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须弥渡鸦——青梧。
南离现在以人类的目光去看,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在鸟身上看出许多区别,但她仍旧能从青梧身上感受到如既往般的柔和。她的青梧姨站在不远处,温温柔柔地招呼她们。
在青梧出现的瞬间,东昀已经大步上前,走到巨鸟羽翼之下,眷恋地倚靠着母亲的羽翼。不多时,东昀转身,朝南离伸出手,“阿离,来。”
崇阳环抱着南音,看着她们笑。
南离仰首闭了闭眼,又将目光回转到眼前的景象。
真好啊,她做梦都不敢想的画面。
这一关是“喜”,可南离却没有感到多少欣喜,或许是她太过清楚,眼前的情景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出现的可能,所以她的笑容中充斥着苦涩,与沉重。
“阿离,怎么不过来?”东昀走上前,再次朝南离伸出手掌。
南离往前走了两步,接下来无论东昀怎么喊她,都站在原地不再动作。她笑着,似乎是叹了一声,“有点假了,你应该说,‘我数三个数,你过不过来’。”
南离笑着开口,目光却没有收回。她长久地注视着这一幕,似乎想要将其篆刻入脑海。片刻后,南离挥了挥手,像是告别,她有些不舍地在这平淡、却吸引力巨大的场景中后退。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都开始皲裂出金色裂痕,南离注视着四道各不相同,却都占据了她生命中重要部分的身影,沉默地看着他们和这里一起坍塌破碎。
裂痕中飞扬出细密光点,悬浮在南离面前。然而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完全消散,在南离看不到的地方,第二道光幕悄然间光芒大放,新的考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展开。
周围空间中的裂痕没有继续扩大,却也没有消失,只是裂痕中的金光已经被暗红色取代,如黏腻的血液,在天际流淌,在地面流淌,在南离眼前流淌。
一抹残阳入眼,夺走了南离眼眸中张扬自信的光亮。眼前的场景不再平静,呼号声、啼鸣声、魂技释放声、树木倾倒地面震颤河水哗哗作响……一只又一只或黑或红、或大或小的鸟雀从南离头顶飞过,飞向远处,与显露出狰狞贪婪神色的敌人混战在一处。
崇阳的面色一瞬间暗沉下去,重明帝王冕在他额顶浮现,赤红光芒映照出凶猛的重瞳。最纯粹的重明鸟血脉,让崇阳周身充斥着比南离更狂野的毁灭性。
饶是南离,见到这样子的父亲,内心也有些震撼。
不同于南音的炽热外放,崇阳在妻女身边总会收敛起自身所有锋芒,他可以是阳光开朗的年下,也可以是毫无架子和女儿玩笑的父亲,因为爱,他情愿。
但在敌人面前,崇阳最真实、最强悍的一面才会展露出来,既凶猛,又决绝。
当年的景象南离只远远地看了一眼,而现在,父亲施展出重明帝王冕的最后一个技能,就在她几步之外。赤红色光芒笼罩天地,重明鸟真身强势地打破霸王磐虎鲨的战线,南离从父亲身上窥见了重明鸟一族骁勇善战的本色,那是何等的震撼。
雷霆万钧之势,震天骇地。
如果说青梧的逝去已经在一次次深夜的月光淘洗下,变成细水长流的遗憾,那么崇阳则是用最凶悍的威势为南离劈开夜幕,血脉的共鸣,让沸腾的战意与不可追回的痛苦,在南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继“喜”之后,“哀”之痛,已然浮现。
第二道光幕,已经让南离不复方才的淡定。她伸手,只抓到随风飘扬的灰烬,仿佛有父亲怀抱的温度。
无数个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