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内,辽国接连攻下霸州、雄州、保定三座重镇。
北地半壁江山岌岌可危,汉家儿郎惨遭屠戮,女人为奴为娼,供辽人欺辱玩乐,
无论饱读诗书的士大夫还是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这一刻,都成为了辽人的四脚奴。
男人们被铁链捆绑,充作供养辽军的民夫。
女人们浑身赤裸着,集结在街道中,若是哪个辽国士兵瞧上了某個女子,无论那女子先前有着怎样的身份,都会成为供人潇洒的器具。
然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些辽人并未对孩子下手。
他们将未启蒙的孩子聚在一起,竟开始在他们的脑子里传输一个恐怖的观念——辽国,才为中原正统,大周,气数已尽!
一时间,不止北地一些州府,就连汴京乃至整座中原,都是人心惶惶。
唯独江南那边,仍是一派歌舞升平,完全不被战争所影响。
也是直到这时,京城里的士大夫们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一次的战争,不仅是局部冲突那般简单。
辽国...真的是想入主中原,成为接替中原王朝的下一个正统政权。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国战了,而是一场文明与野蛮的竞争,是决定未来中原走向的战争。
此刻,汴京城内,人心惶惶。
太子赵曦命徐长志为镇北将军,率二十万铁骑率先驰援河间、镇定二府,正式拉开对抗辽夏战役的序幕。
一国打二国,而且还是三线同时开战,朝廷顶着的压力很大。
赵祯寝殿内。
太子赵曦坐在龙榻前,时而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刚刚苏醒的赵祯,听完王安石对于北地一些州府的汇报之后,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知子莫若父,朕知道,你是想让卫渊回京?”
赵曦点了点头,“此等国战,不该让忠勇侯继续赋闲在野。”
赵祯微微颔首,“要用,但是何时用,怎么用,这是一门学问,你要审时度势。”
赵曦皱了皱眉头,起身拱手道:“请父皇教儿臣。”
赵祯摇头道:“此战,是我国朝之劫,也是你我父子一劫,但更是你的劫难。”
“如何打这一仗,如何用人,你自个儿思量,为父,相信你。”
他没有自称自己为‘父皇’。
赵曦深呼吸一口气,“儿臣明白了,父皇的意思是说,现在还不到该用卫侯的时候?”
赵祯沉默不语。
赵曦不敢打扰他休息,随后就与王安石退出大殿。
他不解的询问道:“父皇已经答应可以让卫少傅回京,但父皇又不想让卫少傅尽快回京...”
“论打仗,卫少傅要强于徐将军,甚至能胜秦老将军一筹,为何不及时调卫师回京?”
“只要卫师能领兵,本宫相信,我大周军民,将会少死很多人啊。”
王安石抚须道:“官家说,何时用卫侯,是一门学问...”
“臣擅自揣测,值此危难之际,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力挽狂澜,而这个人,不能是卫侯。”
“倘若太子殿下这时就将卫侯调来京城委以重任,那么事后击退辽夏,百姓们也只会将功劳记在卫侯身上。”
“倘若形势真到了万般危急之时,太子殿下力排众议,调卫侯回京,且亲自坐镇中枢,指挥大局,到那时,击退辽夏的功劳,只会算在太子身上。”
“待太子继位,纵然是您年幼,可国朝百官乃至内外诸夷,无人敢说,我国朝新主年幼可欺。”
王安石身为臣子,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大逆不道。
但他需要给赵曦一个解释。
要不然,待走进宣政殿的那一刻,赵曦就会迫不及待的将卫渊召回京城。
赵曦皱眉道:“因为本宫?因为所谓的大局?万一前方战败...”
王安石作揖道:“现在局势尚可控,还没到不可控的那一步。”
赵曦道:“要多死多少人,王师,你算过吗?”
王安石摇头。
赵曦道:“自霸州、雄州各地失守以来,有笔账,你们没算过,可是我算过。”
“北地百姓,死伤已近四十万...这还只是皇城司报上来的人数,没有报上来的呢?”
王安石愕然。
他没有想到,赵曦会重视这样一个数字。
“你们老是将天下苍生挂在嘴边,其实最不重视天下苍生的人,也是你们,包括本宫。”
说到这里,赵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
“你说的很对,这场卫国战役的功劳,不能落到卫师手里,本宫要亲手抓住。”
“无论此役要死多少人,本宫...都会用十年之数,来补偿北地百姓。”
说到这里,赵曦缓缓闭上双眼,沉声道:
“卫师,您常对本宫说,天下苍生莫过于命,人命大于天下、江山、社稷,本宫深以为然,但人命,大不过大局。”
王安石沉默不语。
他心中在想,今年,太子不过九岁而已。
九岁的孩子...心思就已如此沉杂,将来,要么成为千古一帝,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