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七年,七月中旬。
卫渊遇刺的消息传到京城。
此刻,宣政殿内,范纯仁与诸多中枢大臣,正在商议此事。
眼下,太子赵曦仍旧有着监国的身份。
赵祯虽然渡过了危险期,但思维已然不如曾经敏捷,再难处理繁杂国事。
索性,就逐步放权,待他死去,赵曦便可名正言顺的接管整个国朝。
“卫渊在朝中虽无职位,可毕竟还是我大周的侯爵,也是储君的少傅,他遇刺一事,必须要让辽国给个交代。”
“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辽国所为,但下官总认为,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世人皆知卫侯爷武功绝顶,派刺客去刺杀卫侯爷,不免有些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吧?”
“...”
赵曦认真听着他们之间的议论。
于情于理,他都认为,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卫渊遇刺一事,不仅简单是遇刺,更像是一场政治阴谋,他必须要慎重行事。
“卫侯在我国朝享有极高威望,他被遇刺,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范纯仁看向赵曦,继续说道:
“臣倒是有個建议,让辽国派人来,协助我国朝调查卫侯遇刺真相,然后,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卫渊遇刺,按理来说,自然要给他一个交代才是。
但他的事情,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情。
“调查?如何调查?那些辽国贼寇,均已被卫侯一把火烧了,纵然是不烧,天干物燥,尸体也难完整保存。”
“而且从尸体开始调查,只怕也查不出什么...”
司马君实算是包孝肃的学生,对判案一道,倒是有些独特钻研。
按照逻辑来讲,辽国即使真的要行刺卫渊,也不可能派出相貌、衣着等都像极了辽人的刺客出手。
这场行刺背后的所有真凶,看似都指向了辽国,实则都在指向西夏。
可答案越是这般简单明了,司马君实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范纯仁道:“调查总好过不调查,即使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如我等所料,那也是与辽人一同调查所得,总之,这件事,不能全由咱们来说。”
他担心,直接将矛盾指向某个国家,其实很难堵住悠悠众口。
赵曦下意识点头道:“范相公说得有道理,倘若孝肃公在的话,凭借他断案如神的本事,定能将此案调查的水落石出。”
“可孝肃公已经不在了...如果要调查,该派谁?”
范纯仁作揖道:“回殿下,包大人的确是不在了,但包大人却有两位得意门生。”
“一位是门下侍郎司马君实,另外一位,就是少师王尚书了。”
“只需派遣一位前往江南与辽人共同调查此事,假以时日,定然能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闻言,司马君实率先摇头道:“臣最近正在编书,只怕...去不了江南。”
范纯仁道:“那就只有王尚书王大人了,如今吏部改制也已结束,王尚书刚好有空闲可去江南。”
此时,站在赵曦身边的王安石正眯着双眼看着范纯仁。
众所周知,王安石正儿八经的老师,并非是包孝肃,而是欧阳永叔。
范纯仁那样说,很明显是要找借口将自己弄出京城。
对方为何这样做呢?
原因也很简单。
如今的宰辅乃是范纯仁,监国是太子。
关于朝政的决策,太子都要先问王安石才能决定。
那范纯仁的宰辅一职,岂不就成了空架子?
他好不容易做了宰相,正打算开辟出属于自己的时代,自然不能允许‘隐相’的存在。
否则,他这个宰相,做得将会很憋屈,甚至说是大周开国以来最憋屈的宰相也不为过。
所以,王安石必须要离开京城。
范纯仁认为,哪怕他只做一年的宰相,这一年里,他也必须要将宰相的权力牢牢握在手里,然后开辟出只属于自己的相权时代。
至于能不能做好,做得有多好、有多差,那就让后世人去评价了。
但王安石只要在京城,他这个宰相,做得就不会太自由。
皇帝病危,眼看着就要命不久矣,国朝政权正面临着更迭换代。
只要他能在此期间,稳住政治局势,那么,他就值得在史书中被大写特写。
这个功劳,他可不想让王安石‘分走’。
赵曦自然是不愿让王安石离开京城,他看向司马君实,一字一句的问道:
“那个书...非写不可吗?”
司马君实与王安石二人看似与包孝肃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但实际上,二人互相看谁都不爽。
在卫渊前世历史上,司马君实常说,祖宗之法不可变。
王安石常说,祖宗不足法...
由此可见,二人分歧很严重。
司马君实应声道:“回殿下,臣所撰之书,已写至战国,臣想在最短的时日内写至秦,让官家看一看...”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子赵曦能说什么?
说不让他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