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头一日就被嫌弃说话有口音,大概她是第一个,郁涟涟平时其实很坚强,她会和母亲走街串巷卖小食,不满六岁搭台做饭洗碗割猪草。
甚至还泼辣的和别人吵过架,只是自从父亲做官以来,她就不能那样了,她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学着饶舌的官话,她自以为自己说的不错,家里也没人说她不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
“对不住,以后我会好好学的。”郁涟涟不知道是说给罗至正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既然已经嫁过来了,就要站稳脚跟才行,不能让人嘲笑,嘲笑自己也就罢了,不能嘲笑爹爹。
罗至正挑眉,和她分被而睡。
婆母单老夫人看到她时很高兴,郁涟涟松了一口气,总算这里有一个人对她是不错的了。可没想到罗至正不仅有儿有女,甚至连姨娘通房都一大堆,尤其是秦姨娘,生的娇媚无双,看似伏低做小,实则句句话都是绵里藏针。
她一时觉得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而二房的妯娌们,大嫂任氏对她似乎也不甚友好,二嫂蒋氏不咸不淡,虽然不至于冷淡,但也不太亲热。
也许大家族中都是如此,郁涟涟陪嫁不过三十六抬,下人也就贴身服侍的四个,连水田庄子什么都没有,她在家宴中听闻蒋氏准备为儿子罗敬法迎娶内侄女小蒋氏过门,提起小蒋氏的嫁妆。
“嫁妆单子,已经抄录一份给族里了。”
有罗家族人笑道:“得亏是二太太的侄女来,这陪嫁的庄子可都是上好的水田,两家门当户对,正正好了。”
蒋氏笑道:“说这个做什么,我就指望她进门帮帮我。”
这些话足以看出蒋家的底气,郁涟涟不羡慕这些,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误闯入这里的人。她们的交际,她都不是很懂,又因为口音,她在外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私下却在学怎么说好官话。
通房青棠和红袖都生的俏丽,甚至包括秦姨娘都是非常聪明机灵的人,比如秦姨娘擅长针线,每一句话似乎都说的很妥帖,无论多远,都会早早服侍罗至正,在她这里打帘子,做的无懈可击。
涟涟觉得自己似乎比不上任何一个人,但单老太君又要把家托付给她,她实在是太辛苦了。
辛苦的同时,还要忍受罗至正的挑剔。
“你写的这些字儿你自己看看,我怕你自己都不认识,你父亲好歹也是甲科进士出身,下面的人看到了会怎么想你呢?”
涟涟终于忍不住反驳了一次:“可是隔房的二嫂也不识字,她也不会写字。”
谁知道罗至正当即很生气:“你怎么总跟差的比,为何不跟别人好的比?你看看你自己,就是这样不知道追求好的,一辈子就这样庸庸碌碌的……”
郁涟涟还狡辩:“可是二嫂把家也管的很好啊。”
“你——”罗至正指着她,气的拂袖而去,再也没来了。
秦姨娘当然得宠,罗至正一个月三十日,有一半是在她那里的。单老太君也为她着急,涟涟其实不和他在一起反而自在,因为他最挑剔他。
可当父亲过世,嫂嫂改嫁,母亲侄女无家可归时,她却发现自己和罗至正感情太过淡泊,以至于都没办法去求情,还好单老太君为人很好,收留了郁家祖孙。
涟涟在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很快就到了,那就是罗至正因为替大皇子说话,被打了板子,还要贬谪成一个县令。
当她端药过来的时候,他趴在床上,身上只着一袭亵衣。
“老爷,这药是我亲自熬的,还是滚的,不至于散了药性。”
这本是好话,让他快些吃药,哪里知道罗至正却道:“你是要烫死我吗?谁跟别人端药,会弄滚烫的来。”
涟涟咬唇,觉得自己仿佛又说错话了,自己不管怎么说怎么错,在罗至正这里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可她还不得不讨好他:“我一口一口的吹了给你喝,成吗?这是老太太吩咐的。”
如此,她每喂一口,都要看罗至正的心情,以至于到最后一口,她见罗至正喝下,才松了一口气,又拿出一颗桂花糖不由分说放在他嘴里:“你吃这个就一点儿也不苦了。”
“什么破糖。”罗至正嘀咕。
涟涟惊喜的发现,他这个人其实就是嘴坏,看着冷酷无情,可是似乎她说的事情,他也会做,就像现在他嫌弃自己的糖,却还是吃光了。
她好像发现怎么和他相处了。
这些日子,她日日过来替他上药,在他说起她的字差的时候,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狡辩而是撒娇道:“那你教我就好了?我很聪明勤奋的,一定会好好学。”
“我可没闲工夫教你。”罗至正冷冷的道。
涟涟笑道:“那我不管,我就缠上你了。”她还送了香吻一枚,反正笑嘻嘻的。
果然第二天过去,他还装作不经意的问自己:“文房四宝呢?有你这么不用心的学生吗?天天就用嘴用功,还敢说自己勤奋聪明。”
“这不是有夫君你提醒我吗?反正有你在我就不怕了。”她依旧笑眯眯的,可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根本没动,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但他竟然就真的教她写字,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