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浪潮之下的圆明园里,实则暗藏汹涌。
短短几天,死了一个皇后和端妃,唯一一个贵妃也一反常态的闭宫不出,颇有种心灰意冷、诸事放开的颓废,而自此,后宫的格局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众嫔妃们虽然不知道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有这般严重的后果,但她们显然都不是傻子,多少也会看风向。
圆明园中隐藏的暴风雨越来越急促可怕,她们一个两个的都开始夹紧尾巴做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由衷的祈祷这场风暴千万不要波及到自己身上。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年世兰却是怡然自得,见天的缩在长春仙馆里吃吃喝喝,没有不长眼的敢来打扰她,胤禛更是愧疚的不敢登门,她倒是过得极为惬意。
只是在人前还是得带着那张断情断爱、心如死灰的面具,一天天不说以泪洗面,那也称得上是意志消沉,颓废低迷,好似魂魄已经被封印。
颂芝和周宁海急得要死,天天面对面的抓耳挠腮,想要让自家娘娘开心一点,却也知道娘娘这次是真的受到了毁天灭地的打击,一定是伤心欲绝。
二人实在无法,只能凑在一起背地里使劲儿说皇帝坏话,从百草园骂到三味书屋,脏话叠起来估计都能绕翊坤宫几十圈。
而就在这个时候,长春仙馆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
弘历踏进门的时候,尽管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手心已经满是湿润的汗水,他还从未这般紧张过,不易察觉的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将那股心慌给压了下去。
因着他的反常,引路的颂芝格外多留意了他一眼,有些警惕的皱了皱眉,客气的说道:“四阿哥随奴婢进来吧,娘娘才起身不久,心情不好,奴婢多嘴一句,您可得仔细着点,莫要惹了娘娘忌讳。”
对于她话语中若有若无的审视和不甚恭敬,弘历也并不在意,没人比他更知道势不如人就要低头的道理了,更何况这十几年中,他低的头难道还少吗?
什么皇子,什么阿哥,他在圆明园中待了这么多年,最是清楚不过,没有得到皇阿玛的看重,也没有足够稳固的靠山,他的地位,当真是还不如一个大太监和掌事宫女来的体面。
弘历抿唇一笑,他本就是少年人,尽管经由贵妃娘娘验证的心眼很多,但笑起来也总是朝气蓬勃的。
“我明白了。”他认真的点了点头:“颂芝姑姑,我不会惹贵妃娘娘生气的。”
见此,颂芝也没再说什么,虽不知这位四阿哥目的为何,但只要娘娘愿意跟他说几句话,不再一味的伤心难过,那也是值得的。
自进了内殿,弘历就握紧了自己的手心,悄悄抬眼,便透过一层帷帐,瞧见了一道朦胧的身影,心下微动。
他自是知晓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变故的,皇后与端妃双双暴毙,这消息来的突然,本该令人胆战心惊。
可不知为何,他在心惊肉跳之后,心中浮起的第一念头却是,担忧那位心高气傲的贵妃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突然间闭门不出,与以往张扬桀骜的性情大相径庭。
弘历心中一直都有股隐忧。
眼前不经意,便会划过那日见过的人,一幅幅画面,是昳丽的脸,是妩媚的眉眼,是嚣张跋扈的气焰,是那一抬下巴的高傲……
他总是会在午夜梦回之时怅然若失,梦中是不可言说的一切,这让他羞窘又无措。
他是想要找一位靠山,若是以前的话,那个人可能会是皇后,也可能会是去年颇为受宠的莞贵人,亦或是每一个能在皇阿玛面前说得上话的嫔妃,可是现在……
他心下颇为慌乱,在利益和心意间来回踟蹰,却是无比确定下来,他要找的靠山,只想是华贵妃一人。
只是……
弘历舒了口气,有些忐忑的想,也不知道,贵妃到底会不会容许他。
脚步停了下来,身边的颂芝已经悄然的退了下去。
“什么事,说。”
那道熟悉的声音有些低低的发冷,又好似是厌倦。
弘历呼吸微滞,轻轻抬起眼,望着前边那不施粉黛的冷艳美人,怔然许久。
神色冷淡,眉心微蹙,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恹恹的厌烦,仿佛眼眶还微微泛着红。
弘历只觉得心下一击,叫他一瞬间慌乱的低下头去。
她仍旧是出挑到绝色的容貌,只不过相比较于初见的明媚张扬,如今却像是笼上了一层灰暗的阴霾,再不复以往的鲜活。
弘历心中不停的猜测着她这些天究竟经历了什么,却不敢问出口,只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口中道。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安。”
年世兰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阳光照耀进来,她半边脸隐在晦暗中,似乎是掀起眼皮扫视了一眼,语气极其冷淡。
“本宫不想再重复询问,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弘历听的心下一跳,再不敢拖延,竟直直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微微扬起头来,眼神伪装的很是清澈,看起来倒有些不谙世事的单纯,期期艾艾的说。
“贵妃娘娘,儿臣,儿臣以后想好好孝敬您,像、像是您的孩子那样,孝敬您,顺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