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口中提及欢宜香……胤禛心中浮现的第一念头是咯噔一声惊惶,随之而来的便是化不开的亏欠与愧疚。
毕竟,无论如何,于子嗣一事上,终究是他有负于世兰。
所以,不管是从对年家的防备之心论起,亦或是从与她多年的情爱与愧疚之心论起,他都不想、甚至于很畏惧让欢宜香的真相揭露在世兰面前。
因为,那样会照射出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丑恶与卑劣,也会让他们之间多年的夫妻情义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而在此之外,他心下一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方才话中的含义,才猛然惊醒——
这里有欢宜香的味道?
是了,鼻尖确实若有若无的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儿。
翊坤宫之外的地方怎么会有欢宜香的味道?
进而提醒了他,莞嫔落胎,想必是一部分有在翊坤宫闻过欢宜香的缘故……倒是不怪世兰,毕竟她并不知情。
说起来,朕也有一份责任,她又怎会知欢宜香中含有麝香、孕妇不能多闻呢?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可是,为何碎玉轩竟真的有欢宜香的味道?
胤禛眉头一皱,为之惊醒,急于遮掩欢宜香的真相,抬起眼却对上一双极其生动潋滟的眸子,他神色微怔,心下随之动了动,下意识唤了一句:“世兰。”
年世兰仍旧扮演吃醋嫉妒,闻言轻哼一声,柳眉倒竖,双目圆睁,半是生气半是试探的问道:“皇上!您到底是什么时候送欢宜香给莞嫔的!臣妾想知道这份偏爱与殊荣究竟是什么时候失去的!”
众人:“……”
胤禛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脱口而出:“朕从未将欢宜香赐予旁人……”
他并不想让话题存在于欢宜香这一极其危险的领域里,思绪沉沉中,转移视线的同时,也迅速找到了突破口。
望着甄嬛脸上铺满了厚厚一层却被泪痕冲刷一道痕迹的舒痕胶,他眯着眼打量了片刻,却忽的开口问道。
“莞嫔脸上涂抹为何物?”
甄嬛实打实的愣住了,而一旁的皇后眸色几不可察的一闪烁,两根手指紧紧攥住,却面不改色,强忍住没吭声。
“这,这是舒痕胶……”甄嬛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脸上一阵清凉,疼痛稍缓,将那一腔怨愤也暂且压制,流着泪,神色戚然的说:“是陵容上次送来的。”
“安氏……”胤禛面色沉沉,眸色阴冷,心下了然。
沈眉庄见他的反应不同寻常,又总听年世兰那贱人插科打诨,愤愤之下,有心插话,皱眉问道:“皇上,嬛儿身体本就虚弱,加之今日在翊坤宫被打的脸上伤痕累累,实在可怜,有陵容送的舒痕胶在,也能舒缓一二,这一切的源头分明就是贵妃……”
胤禛没理她,只抬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顿觉耳边聒噪不已,往日里觉得沈氏端庄得体,虽有些不合时宜的清高假性,倒也有些可取之处,可如今看来,端庄不在,只剩咄咄逼人的攀扯不休了,真是无端惹人厌烦。
被他那一眼慑到的沈眉庄下意识的闭上了嘴,意识到了其中蕴含的厌倦情绪,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她一张本就红肿的脸显出苍白的痕迹,心底残存的骄傲与自尊被彻底的碾碎,身形摇摇欲坠,险些跌坐在地。
厌烦?怎么会是厌烦?
明明,明明当初假孕的受害者是她,明明被冷待过后最应该死心的人也是她,皇帝不应该心生愧疚,继而退让吗?
她也是金尊玉贵的大家小姐,被污蔑被误解之后,难道不该有自己的骨气与傲气吗?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一时没了战斗力,年世兰冷嗤一声,翻了个白眼,随即凑上闻了闻,突然间原地震惊,转头看向皇帝:“这,这不就是欢宜香的味道吗?皇上你送就送了,直到眼下竟还在骗臣妾!”
胤禛:“……”
方才阴沉的心思被她这般打断,胤禛头都有些疼了,甚至还有些许为自己抱屈的无奈,心想这话题怎么又转到欢宜香头上了,赶紧过去这一茬。
“朕说了没送就是没送,你别胡思乱想。”
他心知定是牵扯到了后宫阴私,如何能容得下此等阴诡之人,略一思忖,便吩咐道:“苏培盛,传太医,等等——”
耳边一声响雷,将他原地震住。
他近乎于悚然的想到了那一点——此物与欢宜香这般相像的原因,定是里面同时存在那一味麝香的缘故,可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最重要的是在世兰眼皮子底下揭开此事,那岂不是昭告所有人,这欢宜香里,正含有麝香。
而众所周知,麝香它的用途是致使女子……
脊背一阵发凉,他下意识的抬眼看向身边的华服美人,见她神色骄矜,姿态鲜活。
本能的,他不想让她知道,无论是出于对年家的制衡,还是不愿意让这鲜活至极的女子对他失望透顶……
片刻间,胤禛双眸微合,复又睁开,已然定了主意,对着满眼哀戚的甄嬛,面色沉沉道。
“莞嫔身乏体虚,且怀相一直不好,今日皇嗣不保,朕也心疼不已,当务之急,应当好生休养,余下有皇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