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
看着弘晖郑重其事摆在一旁的一叠课业,胤祥挑了挑眉,笑着翻了翻,随口道。
“小弘晖,怎么摆这么多……”
“十三哥,那是额娘给我批改过的,当然要放在最上面了!”
胤祥手上翻看的动作猛的一顿,指尖微颤,随后他便垂下眼,敛去眸中的神色,笑道。
“原来如此……”
坐在了一旁靠窗的空桌上,他面不改色的拿过第一页,就着昏黄的光线,缓慢的看过她写的每一个字。
忽然,他目光微凝,看着右下角那几个风骨极佳的题字,一时间有些怔松,心里一阵酸涩的怅然。
“昨儿是十三?”
弘晖乖巧的点了点头。
“对啊,十三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
胤祥垂眸,攥着那张纸的手微微收紧。
等他离开了上书房,弘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额娘写过的那张纸不见了。
……
产期将近,思馥近些时日便会出来散散步,有着团团的保驾护航,她这一胎怀的并不辛苦,只是偶尔低头看着自己凸起的肚子,会有些许恍惚感慨。
如今后宫嫔妃都甚是安分,有几个不太安分的被康熙干脆利落的打入了冷宫,自此,她们心中害怕的同时也不得不安分。
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她一路上遇到的低位嫔妃们无不恭敬行礼,像是被驯服了的猫儿,没有一个胆敢伸爪子的。
思馥有些百无聊赖,正要回去,抬眼间,却突然间目光一凝。
本该在前朝顶着皇父给的压力硬扛着的太子胤礽,竟是不骄不躁的负手而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悠闲的看了过来,像是在等人。
她唇角微抿,在乘云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太子好兴致。”
走近了些,她余光瞧见对面那人的手好似动了动,却又强自性缩了回去。
看着她鼓起的肚子,胤礽垂眸,随后便弯唇笑了笑,面容俊逸,眉宇间满是懒散的闲适,与原先那个风光霁月的尊贵太子颇为不同,却也仍旧芝兰玉树,风采不减。
“皇后娘娘有孕辛苦。”
“孤被一问题困扰多时,不知今日……娘娘可否为孤解惑?”
思馥抬眼看了过去,倏然间眉眼弯了弯,柔声道。
“太子问便是。”
他眸色微沉,声音依旧温润,却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缱绻意味。
“孤闲来无事,看这满园的春色过于夺目,便一时生了观赏的心思,可瞧得久了,反倒是移不开眼了,耽误了朝政。”
“您说,是孤的错,还是春色的错?”
四目相对间,思馥并没有躲闪,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风声吹动花丛的声音,随着浅淡的花香飘散,她真真切切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涌动的情意和自苦。
她长睫微颤,先他一步移开了眼,声音依旧低柔,倒像是在喃喃自语。
“满园春色无错,可太子又何错之有呢?”
胤礽瞬间愣住了。
“春色或许更是孤芳自赏,太子心生欣赏也无可厚非,多半,只是不合时宜罢了……”
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无论何时都温柔不已的模样,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微微攥紧。
他好似突然间有些释然了。
良久的沉默中,他垂眸笑了笑,低声道。
“是啊,只是不合时宜而已……”
心头的所有情绪汹涌翻腾,一股难言的愧疚涌了上来,他声音极轻。
“抱歉。”
思馥神色微怔,好似不解的望了过去。
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腹部,陡然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弘晖很聪慧。”
思馥隐约领会到了他的意图,并没有说话。
胤礽脚步动了动,走远了些,对着她行了一个堪称为庄重的礼。
“儿臣胤礽,告退。”
思馥只是目光温和的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还是未发一言,可他却弯了弯唇。
他转过身,只停顿了一瞬,便大步离开了这里,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温暖的日光落在身上,他合上眼,想起了方才的未言之语。
是该说声抱歉的。
是他一时不察,才让索额图动了那等念头,险些伤了她的孩子。
尽管觉得皇阿玛的处置合情合理,可为了所谓的大业,他还要竭尽全力保下索额图。
如今朝堂上他的压力顿生,皇阿玛与日俱增的猜疑与打压让他神思紧绷,数十年如一日的太子之位,更是坐的他疲惫不已。
他并非愚钝之人,与皇阿玛更是至亲父子,甚为了解他的脾性,近日朝堂上大刀阔斧般的改革打压,与索额图的骤然被赐死,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自是有造反的资本和政治底蕴,也频频被心腹谋士鼓动进言,心中时有绮念作祟,偶会生出,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
可一切的一切,都在今天被全然推翻。
何必呢?
皇阿玛待她极好,她也才过了没多久幸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