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深知贾赦的脾气,那是个也只贪图自己舒坦的混不吝,根本不会为自己着想;
而贾琏头上有两座大山,他做不得主;
只有找贾政,他有着读书人的天真,不通俗务,又有些不合时宜的心软。
“叔父,宁荣二府是祖上豁出命挣来的,这份恩宠可能丢啊,祠堂还在东府呢,怎么能被收回去?老祖宗们回来都要找不到路,这是大不孝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侄儿无能,不能延续祖上荣光,可也不能让祖上荣耀不存啊。三百万两,把宁府卖也没有三百万两啊,求叔父救我、救救祖宗们。”
贾政被他哭得头大,“荣府这边也在凑银子,大家想想办法、多通门路,应是能保住国公府的,只是换个牌匾,你莫哭了,快去想办法吧。”
他也很头疼,可他有什么办法?他又变不出银子,账上说没现钱,要变卖铺子、田产也需要时间,只能等。
且皇上给了一个月时间呢。
“可我们府里一万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啊。”贾珍继续抹着泪,“想到祖宗的基业保不住,侄儿的心愧疚得不得了,恨不得以死谢罪。”
他松开贾政,用力磕头,不一会儿就把额头磕肿了,痛得他呜哇哭得更大声。
听在其他人耳里,好一片赤城后人之心。
贾政也知贾珍是个好享受的,不事生产,他叹了口气,“你且回去吧,我再与清客们商量商量。”
能商量出什么呢?
老太太死后,有两个清客便离开了;国公府牌匾被摘的当日,又有三个清客离去了。
如今还留在府中的,不过两三个,往日也无高明的见地,只让贾政想办法求贵妃向皇上哭诉、求情,或让女眷去伯府找林家姐妹,请义康王府代为求情。
贵妃的路子走不通,王夫人递了帖子,宫里驳回了。
说因为老太太去世,贵妃病倒了,缠绵病榻起不来,宫里正好生调养,不敢让她操心。
王夫人无奈,只能细细盘账,看到底有多少银子。
可贾赦一听她在查账,就不愿意了,嚷嚷着要赶紧分家,不能让人把自己的那份挪用了。
还说为了国公府忍辱几十年,身为弟媳,王氏不能欺人太甚,王家也不能猖狂至此。
王夫人不能跟贾赦辩白,她焦头烂额、束手无策,只能找王熙凤的麻烦。
“大老爷立身不正,族里和老太太才会把家产给二房,我信任你,让你和琏二管家,你便是这样管家的?管得府里没一文钱,你和琏二倒是金山银山,还置办了宅院,我真真是看错你了。”
王熙凤气得气血翻涌,头发晕,眼前金星一阵一阵的,“当初太太要我管家,我便说了,我年轻、不经事,怕被糊弄,管不了这个家。是太太硬要我接下这摊子的,说会替我盯着。”
“银子都是从外院账房拨来的,日常小事都是按府中惯例来的,大项、突然支出,我每回都找太太拿主意的。”
“到我有了幸哥儿,不方便管账时,账面上还是清清楚楚、干干净净的。二太太要查,以前我经手的问题都可以找我,后来一团乱账,是识人不明、下面的糊弄所致,又与我何干?”
“难不成我管了段时间的家,自此以后府里的账,都要由我负责了?那也应该找太太您呀,是您从老太太手里把账接过去的,或者,您去找老太太,是不是她老人家留了本烂账给您!”
真是气死她了。
当初既要省钱又要弹压那些仗着有资历、不听话的下人,还要维持府里奢靡的生活,她的嫁妆都典当了一部分出去,还是后来跟晴文挣了钱,用自己的银子赎回来的。
按理说,是府里欠着自己呢。
如今倒好,黑锅倒要自己背了。
王夫人也气得心口直疼。
好呀,凤丫头也原形毕露了,都敢顶撞自己了。
她让自己去找老太太对质,可老太太已经死了呀,这是让自己去死吗?
“你——”她气得直颤,指着王熙凤说不出话。
王熙凤捂着胸口,跪坐在地,呜呜直哭,“可怜我为了府里累死累活,为此伤了身子,险些连幸哥儿都没保住。我交出来的账都是明明白白的,府里没有银子,却要怪到我头上,我真是冤死呀。”
“老祖宗,您当初还夸我办事能干,账目清晰,如今看到我这般,是不是也心疼我几分?您怎么就不把我带走?免得我遭受这污名,我冤枉啊老祖宗……”
王熙凤哭声阵阵,抑扬顿挫,咬字清晰,声声啼哭带着憋屈,听得人心生不忍。
气得王夫人脸色发青。
平儿一见不好,连忙膝行几步,搀扶着王熙凤,流着泪对王夫人道,“二太太若是疑心二/奶奶办不好,叫人查了账目、找出问题,再追责便是。如此无凭无据,大声嚷嚷,岂不是把她往死里逼?”
王熙凤气性多大啊?
说她贪墨银子、中饱私囊、欺上瞒下,她能受得了?
王夫人狠狠瞪着平儿,“没规矩的贱丫头,主子们说话,岂有你插嘴的地方,金钏儿,掌嘴!”
金钏儿与平儿、鸳鸯、袭人等人自小认识,幼时常在一处